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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不僅江湖人物來這裡喝酒,普通百姓也偶爾進來吃頓飯,並不覺得它與其他酒樓有何不同。

  蘇夜不知他們打烊的如此之快,有沒有方應看的功勞,卻完全無意去想。她震碎大門時,刻意發出巨響,先聲奪人。這聲巨響夾雜了她內勁的震響,當即掩住天上雷聲,引的樓中人驚叫出聲,彈簧似的跳起了身。

  門板四分五裂,再受內勁衝擊,由木塊化為木屑。然而,蘇夜出手時,並未非要讓他們看清不可。這些人之中,竟沒一人看見鐵栓如何斷開,木門如何碎裂。直到他們聽見那聲霹靂也似巨響,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值此關鍵時刻,三合樓的夥計終於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一面。單看他們跳起的速度,就知道這些人個個身懷武功,還有兩三人武功頗不錯。

  但武功高低與否,他們看見的東西均沒有任何差別。那是兩扇碎成粉末的木門,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門框,門外暴雨正利箭般沖刷地面,將門口的青石板沖的乾乾淨淨。

  他們當然不想看雨,他們只想看人,把門震的面目全非的人。門口偏偏沒有人,只有濺進門內的細小水花。樓里明亮,樓外昏暗,愈發增添了看清外面境況的難度。這一刻,他們幾乎有點眼花,好像墜入了一個神奇的夢境,以門檻為界限,三合樓內外變成了兩個世界。

  幻覺倏然解除,也可說倏然加深。他們惶然對視著,猶豫不決地向門外走去,就在此時,外面一大群黑衣人忽地一擁而入,猶如從黑夜裡滑出的陰暗幽靈,形成一道鐵壁,瞬間擋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雨被他們攔在了身後,連雨聲都沉悶了起來。他們是如此實在,又像沒有實體,給人以極為矛盾的衝突感。

  他們正是朱雀樓暗影中的守衛者,五湖龍王最為倚重信任的一支部隊,朱雀陰兵。

  為首的一個夥計小頭小腦,小眉小眼,穿著跑堂的衣服,容貌很有些土氣。但他注目陰兵時,反應速度居然最快,當即右手一揮,阻止同伴繼續向前走。

  陰兵簇擁著三個人,左右兩邊的,是他生平僅見的美麗女子,各有各的風情姿態。這兩位美人發上沾著雨珠,衣裙也濕了,更增其美。可惜的是,她們偏偏又簇擁著一個把臉遮的極其嚴實的黑衣人。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這個黑衣人都不可能是另外一位佳人。

  他一開口,更是打破了所有人不切實際的幻想。那聲音粗重低沉,蒼老冷厲,“叫你們這裡能說話的人滾出來。”

  小眉小眼的夥計脊樑後面,忽有一股寒氣直竄頭頂。可他膽子很大,大的異乎尋常,仍從容鎮靜地問道:“你是誰?”

  蘇夜微覺訝異,在黑布後面一笑,沉聲道:“老夫在江湖上有個名號,叫做五湖龍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五湖龍王!

  在長江以北,這個名字或者還沒多大意義, 比不上雷損、蘇夢枕。但一過長江, 它便是“不可違逆”四字的代言人。

  朱勔等人近年步步受挫, 蔡黨難以將親信安插進江南官路,花石綱年年無法成行, 不得不用些普通花石塞責,均因五湖龍王之功。誰敢撞進平民百姓、富戶士紳家裡狐假虎威,借朝廷名義敲詐勒索, 過不了幾天, 就得橫屍大路上, 旁邊絕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他在朝廷面前尚遊刃有餘,勝多負少, 遑論江湖門派。對常人而言, 壓根不必計較誰的勢力更大。死在紅袖刀下, 和死在夜刀下, 又有什麼區別?

  他已經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已經手握大權, 威勢赫赫, 當然有資格叫迷天盟聖主出面相見。

  夥計眼睛眯了起來, 腦袋好像比之前更小。也虧他膽氣十足, 到此時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龍王於雨夜大駕光臨,就是要挑迷天盟的場子了?”

  蘇夜冷冷道:“你只猜對了一半。”

  夥計道:“敢問另外一半是什麼?”

  蘇夜語氣忽然變的似笑非笑,出口卻如刀鋒, “我還要挑你們七聖主,關木旦關七爺。他人呢?讓他滾出來!”

  程英淡淡道:“這位兄台,你的口氣與你的打扮殊不相稱,可見你是這地方說話算數的人。我們已經知道,三合樓正是貴盟的分舵所在。想必你就是這分舵的舵主,你還是迅速派人上報貴盟聖主,否則……”

  夥計將目光移到她臉上,看見她秀麗雅致的容貌,才無聲透出一口氣。不知怎的,他竟不敢再去看五湖龍王,總覺得有兩把刀子在那黑布後頭戳來戳去,直戳進他心裡。

  但他又不能示弱,只得勉強道:“否則什麼?”

  蘇夜道:“否則雨還沒停,三合樓就得變成一片白地。老夫向來不喜多添殺孽,你們也不必負隅頑抗。”

  忽然之間,夥計身後一個廚子打扮的人動了,幾乎是膽怯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奔向三合樓大堂側門。蘇夜沒有攔截,那夥計也沒有。也許他們知道,自己尚沒有資格和五湖龍王討價還價,或者說,這件事唯有聖主出面才能擺平,又何必給這煞星藉口,多傷人命。

  天上又一道閃電劈下,映的半邊天空雪亮,映的地上影子一晃。雨聲愈發響亮,不再是平時常聽的簌簌聲,而是篤篤作響的,雨珠在地上打實了的聲音。

  是不是每場決戰都要碰上雨夜?是不是上天也知道了戰神關七即將現身,特意安排了這場瓢潑大雨?

  雨水從陰兵衣上淌下,很快沾濕了大堂地面。蘇夜早聽說過三合樓的大名,偶爾也到這裡吃飯,如今乃是第一次半夜過來,倒有了幾分新鮮感。她無聲掃視四周,看完桌椅,又盯向面前的人,直到把他們看的全身不自在,才淡淡道:“你膽子不小,定非無名之輩,你叫什麼名字?”

  夥計猶豫一下,心知隱瞞無用,便凜然道:“俺姓陳,名斬槐,蒙四方朋友不棄,也有個小小名號,叫作水蠍子。”

  蘇夜笑道:“水蠍子?這倒像是一家人打一家人了,也罷,陪我到樓上坐坐。”

  她舉止言談間,仿佛已把三合樓當作自家地盤,陳斬槐當作自己屬下,有種狂妄不可一世的氣度。她對他態度頗客氣,自然不是怕了他、畏懼他,而是因為雙方武功相差太大,根本無需張牙舞爪地嚇人。

  “水蠍子”陳斬槐形容可笑,說話時還帶有濃重鄉下口音,為人卻十分硬氣,一挺身道:“俺要是不願意呢?”

  蘇夜長笑道:“不願意就不願意,我還會求你上樓相陪不成?”

  笑聲未絕,她大踏步向前走去,也不見如何動作,竟幽靈般繞過了站在她面前的人,隨便走了幾步,已踩上樓梯第一層木階,旁若無人地上了樓。

  程英見慣她易容後的做派,並不在意,隨即跟上二樓。公孫大娘卻覺得有趣,瞅了那夥計一眼,笑道:“幾位當真就在這裡站著?”

  她亦是做慣首領之人,不願與區區一個舵主多說,輕飄飄扔下這句話,便帶著陰兵走上樓梯。陳斬槐臉色青紅不定,既想一走了之,又隱隱覺得,自己見到了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若因賭氣而錯失良機,實在傻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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