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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臉色很不好看,病容卻被怒意驅散,使人更難注意到他的病情。顯而易見,余無語背叛他,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打擊。

  雖說蘇夜遠在毀諾城,風雨樓本身沒有太大損失,但十多年來櫛風沐雨的兄弟情誼,實在無法被一次背叛抹除。他們盛怒之餘,何嘗沒感到悲哀與辛酸。

  更何況,蘇夜日夜提防,才導致余無語沒有可趁之機,無奈救出文張,打開密道機關,試圖覆滅毀諾城,作為蔡京面前的晉身資本。她若有所疏忽,因他是蘇夢枕親信,就對他無條件信任,現在沒準身上已多了兩道刀口。

  在朝廷面前,雷損也只能無條件賣出人情,下令臥底反水。否則,余無語極可能賣掉一整個分舵,抑或樓中的重要人物,甚至蘇夢枕本人。

  從蘇夜的角度看去,蘇夢枕胸膛仿佛風箱,一起一伏,動輒咳嗽一聲。沒了冬天常穿的狐裘,他枯瘦的身軀顯的更為消瘦,其中卻蘊含著雷霆般的怒意,隨時要當頭劈下,將古董化為齏粉。

  她伸手去背後解包裹,想了想,終於沒好意思當眾打開,破壞堂上的凝重氣氛,只沉聲道:“師兄,諸位,地上被捆成一團的那一位,就是你們都認得的余無語余先生。他被雷損收買,打開了毀諾城密道,親手殺死無發無天五人,暗算無愧,讓官軍進入城中,將城池燒成廢墟。”

  她說到這裡,忽然微微一笑,口氣由沉著轉為柔和,又道:“所幸他急於送朝廷命官出城,引領官軍攻城,沒能殺傷更多人命。我本以為他是蔡京的人,問過之後,才知道是雷損……總之,我想殺他,覺得不妥當,便沿路將他帶回。你們處置吧,我先迴避一下。”

  蘇夢枕道:“慢著。”

  蘇夜已轉身向門外走去,聞言停步,笑道:“幹什麼?”

  剛才人人盯著古董,眼下又都盯著她。楊無邪面露無奈,以眼神示意她留下。蘇夜裝作沒看見,只聽蘇夢枕道:“你為啥要走。”

  蘇夜道:“我和這幾位不一樣,並非風雨樓元老,和余先生沒有交情,對他的態度自然和你們不同。我離開,你們可以暢所欲言,不必顧忌;我留下,就成了這裡唯一的外人,感覺非常彆扭。你若想知道什麼,問無愧就是了,需要我時我再來。”

  蘇夢枕沉吟片刻,似是覺得她所言有理,淡淡道:“你去書房等我,我還有話問你。”

  蘇夜又笑了笑,不再多話,轉身走出正堂,回手將門關上,才快步離開青樓。

  她說的既是託詞,也是實話。於公,她該做的已經做完,不必畫蛇添足,於私,她寧可不看蘇夢枕兇巴巴的樣子,讓她總是想笑,然後越俎代庖,替他發脾氣。

  她自己亦有過類似經驗,深知這滋味多麼不好受,實不願參與到那沉重至極,緊繃至極的氣氛中,尷尬地旁觀他們審問古董。不過,她也沒完全依照蘇夢枕吩咐,先回了白樓一趟,放好行李,這才來到象牙塔,坐在書房裡等候。

  到了這個時候,她已不再考慮古董的問題,更多地想起關七。一想關七,方應看玉樹臨風的身影便重現眼前,使她情不自禁皺起眉頭,不斷猜測他的意向。

  他的意圖早就昭然若揭,要麼要她逐走關七,要麼利用關七殺了她。問題僅在於,他究竟傾向於哪一種結果?是否會親自扮演某個角色,於局面膠著時,突然現身,出手偏幫任何一方?

  她見到米蒼穹之後,深覺這老太監是個罕見的勁敵,武功尚在其次,主要是氣度沉凝,風度極佳,具有一派宗師高手的風範。不難看出,他不僅武功高深莫測,人也聰明絕頂,這才脫穎而出,常年擔任大內總管。

  方應看願意屈居有橋集團多久,也是一個難解之謎。她希望能夠聽取蘇夢枕的看法,還有楊無邪的,但是想到最後,又覺得問不問都一樣。

  日頭西斜時,蘇夢枕終於回到象牙塔。他像往常一樣,一進塔中,身邊就不帶任何隨從,獨自步上七樓。他知道蘇夜正在等他,並未感到驚訝,卻在看到書桌上的包裹時,微微一愣,皺眉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蘇夜從他的椅子上起身,把座位讓給他,同時拿起那個東西,抖了開來,問道:“你有否聽過江南霹靂堂的雷卷?”

  蘇夢枕又一愣,道:“當然。”

  蘇夜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和你如出一轍,體弱多病,所以終年裹著一件厚實的毛裘,看上去很像一隻豪豬?”

  此時,蘇夢枕的表情當真耐人尋味。她小時候,一旦說出某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話,蘇夢枕就會露出類似表情,扭頭就走。如今他果真進益了許多,不但沒走,還很配合地道:“我知道,所以呢?”

  蘇夜笑道:“我好歹出門一趟,結果全程忙著東躲西藏,沒意思的很。毀諾城和青天寨也沒有特產,不好帶給你當禮物,想來想去,也就雷卷雷大俠的毛裘有點意思。我問他找哪位裁fèng做的,他不肯理我,所以我仿照樣式做了一件,你拿去穿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一揚手,將毛裘拋了過去, 同時回想道:“不過, 雷大俠出手時才像豪豬, 內力貫走全身,使衣上的毛根根張開。他平時倒是更像水獺……”

  蘇夢枕冷冷道:“你進京前, 曾有人提醒我,你有被人冒名頂替的可能。”

  蘇夜笑道:“哦?”

  蘇夢枕道:“但我一聽你說話,便知道他多慮了。除你之外, 別人絕不會關心這些沒要緊的小事。”

  蘇夜微微一笑, 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差不多的話, 所以我不得不問,在你, 還有你那幾位心腹愛將眼裡, 我到底是什麼人?”

  蘇夢枕避而不答, 接下毛裘後, 在手裡翻弄幾下,隨意看了看, 又道:“我冬天再穿。九幽神君傷你不輕, 如今你傷勢如何?”

  蘇夜道:“我已經沒事了。”

  蘇夜躲避三才陰陽奪時, 卦象轉換太急, 致使氣息逆行, 傷及督脈,因公孫大娘在旁協助,才能成功殺死九幽, 沒給他逃離亂葬崗的機會。事後她屢屢咳嗽,五日後方徹底痊癒。別人問起,她當然只能說九幽神君打傷了她。

  蘇夢枕於青樓召集心腹,商量處置叛徒之事,也談及對未來的打算。眾人均知,蘇夜少則十天八天,多則一兩個月,必然會在樓里擔任重要職位。她做副樓主,可能還會有人不服,但中神煞之位空閒數年,讓她遞補上去,旁人都該沒有什麼話說。

  何況,蘇夢枕以下任何一人,都不敢說自己能做的比她更好,抑或定然能從九幽神君手下逃脫。九幽確實死於五湖龍王之手,此事之外,卻大多出自蘇夜獨自謀劃。

  師無愧轉述沿途大事,與傳入京中的情報互相印證,由路遇鐵手,講至聖旨內容。蘇夢枕尚不夠滿意,又要蘇夜做了相同的事。但兩者側重點有所不同,他要師無愧描繪事情本身,談談對蘇夜和十二連環塢的看法,卻要蘇夜解釋她的所作所為,闡述想法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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