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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張與黃金麟二人,均算是傅宗書一黨,借他之力,在官場青雲直上。文張任文職,黃金麟任武職,兩人素來臭名昭彰。

  然而,據鮮于仇所言,文張武功其實與黃金麟相差無幾,只因外表松姿鶴形,文質彬彬,很容易遭到他人輕視。而且他老謀深算,城府深沉,遠比黃金麟更難對付。

  許多江湖好漢認為他武功不濟,疏於提防,待大禍臨頭時,方知自己小看了此人。

  他們帶著數百人前來,自然底氣十足。文張答話後不久,便見一頂轎子,一匹駿馬,各載一人前來,被數十人簇擁著,所到之處,寨眾紛紛退開,為他們讓出通路。

  文張坐於轎中,氣派十足,又令人無法窺見他的長相。黃金麟則濃眉闊口,威風凜凜,穿一身綠色戰袍,極具大馬金刀的武將風範。若有人相信“相由心生”,準會在他身上吃個大虧。

  他們從某人口中得知,金風細雨樓、十二連環塢都派人相救戚少商。這兩個勢力中高手層出,並非尋常糙寇可比,因此極得他們重視。

  鮮于仇和冷呼兒押送鐵手,然後全軍覆沒,已使文張大為警惕。他一聽顧惜朝尋到戚少商蹤跡,立刻率領官軍,飛速趕來。只可惜數百人共同行動,速度終究比不得武學高手。他二人來是來了,顧惜朝卻已落到人家手中。

  莫說文張,就連黃金麟也做慣擒獲人質,要挾目標的事情,一見顧惜朝這樣,當即明白今日之事,難以善了。

  他不及多想,在馬上厲聲道:“你們好大膽子,就不怕罪加一等嗎?還不速速放回顧公子,或者還能給你們留個囫圇屍首!”

  蘇夜先看戚少商和鐵手,又看雷卷,發覺他們都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笑道:“我若放了顧公子,只怕要落得鐵二爺當初的下場。難道在兩位眼中,我竟蠢到這個地步?據我所知,顧公子文武雙全,深蒙傅丞相青眼,被他認為義子。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身份,總該有些價值吧?”

  她口中從容說話,緩步向前走去。黃金麟尚在猶疑,便聽文張在轎中道:“你且停下。”

  蘇夜心知他起了疑心,也不囉嗦,立即停步。

  文張道:“原來是你……那你想怎麼樣?”

  蘇夜又向身後掃了一眼,冷聲道:“與其你叫我糙寇,我叫你狗官,不如大家對彼此都客氣些。你叫你的人讓開,放我們走路,我就把顧公子交還給你。”

  黃金麟冷笑一聲,道:“你有這麼好心?怕只怕戚少商不肯。”

  戚少商終於看了顧惜朝一眼,目光已從悲憤轉為冷漠。他不等蘇夜回答,便硬邦邦地答道:“我當然肯。”

  蘇夜輕笑道:“他當然肯。”

  轎中一片寂然,似乎文張正在沉吟。半晌之後,他又四平八穩地道:“你們當真不自量力。我若不答應你的條件,你們似乎也無路可走吧!”

  蘇夜道:“是,也不是。你何妨下令擒捉我們,我便讓你看看我們還有什麼路可以走。”

  在她心中,早已考慮到來人放棄顧惜朝,畢其功於一役的可能。顧惜朝看似地位很高,實際只是個義子,並非傅宗書的親生兒子。義子義女從來不值錢,一個死了,還有大批貪慕榮華富貴的替補。

  只要文張在此戰中獲勝,謊稱顧惜朝為丞相捨生取義,死於欽犯之手,難道還有人追究他的責任?

  她抓一個人質,就能抓第二個,能從混亂中生擒顧惜朝,自然有可能生擒文張。人質官職越高,對她便越有利。因此,哪怕外圈站著三百弓手,她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直勾勾盯著黃金麟,猜測他和文張誰比較容易拿下。

  不過,她想歸如此想,卻不能主動讓自己這邊的人承擔風險,說完一句,馬上補上第二句,“神鴉將軍和駱駝將軍尚在我手,只有我知道他們被藏在哪兒。你動手,便是置他們於無地。倘若你沒能殺了我,沒能抓到戚少商,又被人家知道,你為貪功害死同僚……”

  她說到最後,語氣中隱有威脅之意,同時又往前走了一步,離文張的轎子只有五丈距離。

  黃金麟厲聲道:“讓你停下!”

  轎簾直直垂落,隔離了轎內與轎外。文張心頭陡然掠過一陣寒意,卻非來自她的威脅,而是人遇上致命危險時,源自本能的危機感。忽然之間,他竟有點害怕。

  他不知自己為何害怕,正因如此,更無法忽視這點危機預感。蘇夜再次停住時,文張神情驀地一動,低喝道:“山賊糙寇中,居然也有膽氣如此豪壯的人物。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不動手!”

  “動手”二字一出,蘇夜霍然回頭,臉上浮出一絲驚訝,同時右手一揮,三枚細針一前二後,閃電般打了出去。

  文張的話竟非對她所說,而是給內jian的信號。他第二個字尚未說完,高風亮與他身後那兩名俊秀青年當真動了手。

  一刀雙劍同時出鞘,沒攻向數步開外的戚少商,反倒架在了另外三個青年脖子上。

  蘇夜不知他們怎麼回事,只知變生肘腋。她問都不問,回身之時,三針直打高風亮。但高風亮有著幾十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不僅刀法精絕,也精通審時度勢。蘇夜尚未出手,他便將手中青年推至身前,作為自己的盾牌。

  飛針只要快上一剎那,便能刺入高風亮肩膀,卻偏偏差了這麼一剎那。

  三枚細針沒入那青年身體,所幸未中要害。但他吭都沒吭一聲,身子一晃,直接在高風亮手中軟了下去,當場死活不知。

  沈邊兒怒吼一聲,怒道:“姓高的,你幹什麼!”

  他模樣粗豪,心思卻很細密,硬生生壓住悲怒之情,沒去追究蘇夜的責任。但瞧他這個模樣,受制的人顯然與他有關,並非神威鏢局之人。

  雷卷終於動了,一句話都沒有說,只轉身凝視著他們。兩道冷森森,陰沉沉的目光,仿佛有了生命,要把高風亮的五臟六腑,從他身體裡扯出來。

  他不說話,文張卻在說,聲音還是那麼平穩儒雅,“蘇姑娘,你或許不認識他們。那三位便是雷門雷卷的愛將,雷門五虎之三,雷騰,雷遠,雷炮。你手中有個人質,便敢和官府談條件。我們手中卻有三個人質,其中一人還死於你手,這下子,你可如何是好呢?”

  他問蘇夜如何是好,蘇夜又能如何是好?

  她只覺得,這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友在面前出現,讓她有了跟它打個招呼的欲望。

  若她遇上此事,勢必不會與神威鏢局這等家大業大的角色聯手,只因對方太容易受人威脅。但此時此地,絕非與雷卷探討這事的好時機。

  戚少商面對顧惜朝,尚能保持鎮定,與他唇槍舌劍,這時眼見高風亮倒戈相向,頓時又大為激動,質問道:“高兄,你這是……你為何要這麼做?”

  高風亮出手時,臉色有些不安,但做都做了,後悔也是無用。他的不安稍縱即逝,變回一片平靜,耳邊聽著戚少商的質問,卻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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