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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天青一直等她說完,才道:“若非如此,我們也沒這麼容易相信她。”

  霍休終於不笑了,露出一種很古怪的神情,仔細翻閱著那些東西。他雙手穩定而有力,拿著紙張,一點都沒發抖。

  他慢慢看完,問道:“為什麼不帶原件來?”

  蘇夜道:“怕你看完之後就毀掉信件,然後你的朋友找上門,我沒證據給他們。”

  霍休道:“原來如此。”

  事實上,如果一切事情由他做主,那他絕對不會以信鴿傳情。他與下屬聯繫,都不肯揭露真實身份,何況面對一個用完即扔的女子。但上官飛燕太年輕,做事只是個任性。若不這麼做,他無法安撫她。

  他小心地把這些紙塞進火爐里,看著它們化為飛灰,然後又問:“霍兄,我很清楚你的本領。憑你一人,決計不能揪出青衣樓的幕後主人。那麼,我只好問這位姑娘,你怎麼找到這些蛛絲馬跡,推斷這裡就是青衣第一樓?”

  話音未落,他已愣在了那裡,因為他看到,蘇夜面部肌肉扭曲變形,每塊都在重新塑形,然後組成一張遠比她實際年齡為大,滿面皺紋的臉。然後配合易容工具,以材料遮掩不自然之處,就變成無懈可擊的易容。

  “你應該已經認出了我,”蘇夜以老太婆的聲音道,“我就是青衣第八樓的樓主。你做事再小心,也得維持對青衣樓的完美掌控,因此只要夠細緻,總能找出你馬腳何在。”

  她預先知曉霍休乃青衣樓主,從結論倒推證據,自然占盡上風。但這樣一來,她有勝之不武的嫌疑,因而點到即止,並無驕傲神態。

  霍休神情肅穆,耐心聽完,點了點頭道:“佩服。”

  他甚至都沒問蘇夜“你究竟是誰”,右手忽地迅速探出,在石台上一扳。如今已來不及降下籠子,可他很有自信,認為足以擋住蘇夜與霍天青聯手一擊,從石台秘道中脫逃。

  然後,他的臉色真真正正變了。

  霍天青不知他有這條逃亡之路,所以見他抽風似的動作,不由感到莫名其妙。蘇夜卻在笑,似乎笑他不自量力,過於相信機關。

  她道:“你對偽裝足夠滿意,不肯徹底隱形,非要以古怪有錢人的身份,與這個當朋友,與那個攀交情。你都沒派遣可靠心腹,管理保養你的機關。這座山山勢挺秀,卻不甚高大,花一點時間,總能推測到出路何在。來這兒之前,我便潛入石台下面,卡死了機簧。”

  霍天青皺眉道:“你為何不告訴我?”

  蘇夜道:“這不是正在告訴你嗎?”

  霍休突然咳嗽幾聲,十分和氣地說:“方才我已說了佩服,這時還得再說一聲。只是,也許你們根本想不到,我一生只喜歡金錢、權勢和武功。這三樣東西相輔相成,只要擁有一樣,就不難獲得其他兩樣。”

  蘇夜笑道:“你號稱天下最有錢的人,難不成也是天下第一高手?”

  霍休道:“是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不知道。但我武功還在平獨鶴之上,你阻止我離開,只怕對你們兩人並非好事。”

  這怪異的洞窟里,只有他們三個人。無論誰死在這兒,都很難被第四人知曉。霍休表面平靜如昔,潛台詞裡已帶上了威脅,試圖以獨孤一鶴之名,動搖她與霍天青的信心。

  蘇夜也收起了笑容,很平靜,又很篤定地道:“你沒有把握。如果你有把握,就會搶先動手。一個人覺得自己穩勝時,不必用這些小伎倆。”

  霍休殺霍天青,用的是毒酒而非武功。那時霍天青已在懷疑他,卻還把他當朋友,飲下了那杯帶毒的酒。由此可以看出兩人為人何等不同,霍休做事又何等不擇手段。

  她頓了頓,看著霍休愈發難看的臉色,淺淺笑道:“不過,我做事向來特立獨行,可以給你個機會。事情是我挑出來的,也該由我結束。何況我已知道,你練的乃是最為難練的童子功,很想見識一下。你數十年不近女色,總該在武功方面有可觀之處。”

  她動身之前,已軟磨硬泡地說服霍天青,讓她先出手,他只在旁掠陣。因此,霍天青聽她這麼說,並未感到驚訝,只沉穩地站在一旁,默認她的決定。

  “只要你能殺死我,”蘇夜道,“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霍休居然還不知足,居然還問道:“霍兄你呢?”

  霍天青沒好氣地道:“我是她手下敗將,她若敗了,我還用說嗎?你我相交一場,我不和她合力對付你,卻不代表我願意就此放過你。你又何必囉嗦。”

  霍休不再說話,只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指甲很短,青筋綻露,洗的乾乾淨淨,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皺紋。但他注視它們時,雙手便似乎充滿了力量。

  童子功可保住人身元陽,將元陽鍛鍊成特殊功力,產生種種奇效。隨著他手指一張一握,皺紋奇蹟般地消失了,使皮膚像少年人一樣光滑。

  霍天青對答期間,已主動向後退去,站到那扇門附近。霍休與蘇夜相距很近,好像長身一抓,就能抓到她的衣袖。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這個老頭子彈了起來,整個身體都在移動,而非只動彈某個部位。他矮小枯瘦的身軀中,驀地爆發出無窮無盡的精力,就像一隻撕開多年偽裝的猛獸。他右手探向蘇夜,無論速度,還是力量,均強到難以想像的地步。最恐怖的是,力道凝而不散,集中於一點,令拳頭無堅不摧。

  霍天青能聽到那隻右手帶起勁風,勁風又被內勁壓縮所發出的爆鳴聲。聲音沉悶短促,卻十分響亮,聽的人心頭一悸。

  他本人得天禽老人真傳,又有驚人武學天賦。如果同樣用獨孤一鶴作為比較,那他在地位和真實武功方面,均勝過獨孤一鶴。所有人得悉他出身時,都會恍然大悟,嘆一聲難怪如此。

  他霍然發現,霍休居然並非虛言恫嚇。他一拳之威,仿佛風捲雲涌,雷鳴電閃,看似直來直去,實際無可抵禦。此招一入眼,他立即感到難以應對,並直覺霍休可以擊敗自己。

  這是屬於青衣樓主的武功,而非隱者霍休的。

  但這極為霸道的一拳卻打了個空,因為它擊中目標之前,蘇夜已迅捷無比地退開。若說霍休的拳仿佛暴風,那麼她就是風的化身。霍天青從未見過這麼輕靈的身法,絲毫不帶人間煙火氣,輕飄飄地卷了出去。

  霍休再也顧不得他那壺美酒。拳勁落空時,勁力瞬間四散,擊碎地上火爐和酒壺,然後扯起糙席,將這三樣東西撕成碎片。

  從碎片散落軌跡上,能夠看出其內勁的運行原理。霍休凝力時,如尖針刺破皮革,力道散開時,又織成了一張大網,逼得人透不過氣。只可惜,所有攻擊都落於虛無。蘇夜早用驚人高速,掠出了內勁的籠罩範圍。

  她和霍天青均能看出,這是純粹的真陽內力,源自人身天生元陽,半點做不得假。霍休能將它控制到這個地步,極不容易,難怪敢語出狂妄,不把獨孤一鶴放在眼裡。

  此時此刻,霍天青忽然有點不愉快。他清晰地記起,蘇夜即便在破他“鳳沖天”身法時,也沒施展如此高妙的身法。這無疑代表,霍休給她的壓力比他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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