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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靈素輕笑出聲,也不給蘇夜留情面,直接回答了她,“因為她總認為無情是女子,而且是個非常美貌的年輕女子,所以一想到他們,臉上就難免有些古怪。”

  “……為什麼?”

  蘇夜無奈道:“別問為什麼,不過一場誤會而已。我想,蓄意賣人情就不必了。我敬重他們的為人,才讓十二連環塢盡力配合他們,並非為了取得好處。他們身在公門,處處受到律法約束,未必樂意和黑道扯上關係,更未必能給出多大好處。倘若有朝一日,我需要神侯府的支持,再親自對他們將事情挑明不遲。”

  任盈盈點了點頭,將這個問題放到一邊,又提及十二連環塢中的人事變動、收入開支,並問她處理的是否妥當。

  蘇夜一一聽完,正在盤算,卻聽程英道:“你走的三個月里,外六塢來了一位十分傑出的人物。這人形容俊雅,文武雙全,在危急時出手,救下巳塢的舵主,流露出想要加入的意思,可惜……可惜為人太過狂傲。”

  蘇夜道:“哦?”

  “雖然他並未明說,但我看他自視甚高,不耐煩混在內外十二塢中,自恃文采武功均高妙非常,想要直接加入白虎堂。我不願失去這個人才,通過塢主向他委婉解釋,說白虎堂為十二連環塢的核心,地位重要至極,未經一兩年的考察,恐怕他難以如願。”

  蘇夜笑道:“他怎麼回應的?”

  程英先向任盈盈望了一眼,見任盈盈無奈微笑,才苦笑道:“他心高氣傲,自然難以接受,三個月不到便走了。你曾說,若無充分理由,不可為難想要離開的人,所以我不便留他。”

  “他叫什麼名字?”

  這一次,陸無雙在表姐之前答道:“白玉京。”

  蘇夜仔細回想,卻想不出江湖上有個名叫白玉京的人。程英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說:“你心裡一定奇怪,這等人物怎會默默無聞?他倒也提過,說大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也許他蟄伏多年,只等一飛沖天。可我不能完全放心,正在調派人手查探,希望別查出壞消息。”

  陸無雙笑道:“更可能什麼都查不出吧。要說咱們樓里,沒有其他幫派的臥底內jian,打死我也不信,可惜他們平時裝模作樣,大概表現的比誰都忠心。”

  任盈盈先嘆了口氣,才悠然道:“且不說我們和霹靂堂水火不能相容,徹底得罪了京城裡的‘六分半堂’,註定和它們是敵非友,也不必說蘇州應奉局的‘東南王’朱勔,恨五湖龍王恨到骨子裡。就說你師兄的‘金風細雨樓’,若他們沒想方設法在這邊插幾個人,那可真有愧於他的名聲了。”

  蘇夜聽她提及金風細雨樓,唯有苦笑。事實上,她內心深處,無比同意任盈盈的說法,所以只好模稜兩可道:“大家半斤八兩,難道我們沒去打探他們的事?江湖就是這樣,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永遠沒有了局。”

  陸無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大姐說的真沒錯,一提到你那大師兄,你總要說幾句好話。如果光提雷損和朱勔,你大概比誰都狠辣。”

  她們談及這些事時,口中說笑,心中卻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名字——金風細雨樓的總瓢把子,“夢枕紅袖第一刀”,蘇夢枕蘇公子。

  他正是蘇夜同門師兄,小寒山紅袖神尼的首徒,也是當今江湖上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他重疾纏身,卻智計天縱,孤漠寒傲,有著極為強烈的個人魅力,能令江湖群雄歸心,又能和朝廷人物交好,硬生生將金風細雨樓發展為呼風喚雨的大勢力。

  京城之中,原來的老大是六分半堂。等金風細雨樓急速崛起,雙方多次衝突,都想要吞併對方,以便獨霸天下。中原武林中,有著“六成雷,四成蘇”的說法,由此可見蘇夢枕和雷損的手段。

  當然,她們均未見過蘇夢枕本人,只能從信息資料中,對他進行分析,窺視他的為人秉性。

  蘇夜決意北上京城,認為那裡龍盤虎踞,乃兵家必爭之地,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若她滿足於蝸居江南,乖乖當個江南王,恐怕十二連環塢難有突破性的發展。

  而且,她與師兄別離近十年,每每在心中擔憂掛念他,很想看看他變成了什麼模樣,是否還是小寒山上的蘇夢枕。

  當年她被紅袖神尼帶回小寒山,打小就認識了蘇夢枕,沒過幾年,竟從滿心憐惜照顧,發展到把他當作人生偶像、勵志標杆的地步。

  她總覺得,蘇夢枕病的七死八活,都能毅然離開師門,前往京師協助父親,自己健康活潑,又有洞天福地相伴,為何就甘心窩在小寒山上,不下山做一番事業?即使她在江南折騰半天,沒成什麼氣候,至少也可以帶著下屬,前去投奔金風細雨樓啊!

  結果,她創業創的很成功,一發不可收拾,再也沒辦法投奔師兄了。其中種種天意弄人,並非她能夠想到的。

  程靈素淡淡道:“我早就想親眼一見蘇公子,如今機會近在眼前,倒令我很開心。師妹,除了尋常的臨行準備,你離開江南前,還有沒有要做的事?”

  蘇夜本來神色柔和,一聽這話,眉峰一凝,頓時漾出了銳利的殺氣。但她還在微笑,笑的又溫柔又動人,仿佛在說一個美夢。

  她說:“有,當然有。朱勔親自護送花石綱運船進京,準備領天子官家的賞。我便要趁此機會,動手殺了他弟弟朱厲月,再從蘇州前往汴梁。我要讓朱勔知道,縱使他有蔡京童貫撐腰,江南一帶還遠遠不是他的天下。”

  她隨意說出刺殺朝廷命官,並未引起半點驚訝,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在總管面前,毫無脾氣可言,面對外來強敵時,卻可怕的像換了個人。她可以隱於幕後指揮,將一切交給手下去做,也可以親履險地,全然不顧龍頭老大地位何等重要。

  若非如此,只怕她根本練不成如此高深的武功。

  程英嘆道:“我們就猜你會這麼做,只可惜孫青霞先殺了他的兩個兒子,使他惶然終日,不知該怎麼保護這條性命。他那幾座大宅中,雖然有我們的人當內應,卻還不能確定內應是否有用。你要去就去,切記小心行事。”

  蘇夜微笑道:“我自有分寸。”

  朱勔名列北宋末年的“六賊”之一,父子一起諂媚蔡京,以堆山造園之術,討得蔡京和徽宗的歡心,得以掌管負責花石綱的蘇州應奉局。

  他為人貪婪凶暴,拼命搜刮江南百姓,一邊中飽私囊,仗勢欺人,專做破家滅門之事,攫奪十萬畝以上的良田,一邊將大筆金銀、奇花異石送去汴梁,讓皇帝認為他忠心能幹。

  這些年來,蘇夜對抗霹靂堂,也要對抗這位東南王,所幸都取得優勢。朱勔的勢力比之歷史上縮水不少,再也不能說一不二,在江南隨心所欲。

  尤其蘇夜起初暗中行事,從應奉局內部下手,半收買,半控制,讓朱勔失去對幫凶的控制力,從根本上削弱他作惡的能力。她就像潛伏肌膚下的潰瘍,表面看不出異樣,等朱勔驚覺時,潰爛已經蔓延開來,再也無法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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