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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羽族最後的羽翼啊,就這樣地絕種了????

  洗乾淨後的兒子看起來不像平時般討厭,銀白色的軟毛服帖地趴在腦袋上,兩隻手不斷揮舞,在虛無中抓來抓去,似乎真能抓住些什麼。

  桂的心疲倦地幸福著,他看著兒子不斷揮舞的小手,神采不由沾上笑意,這雙胖胖的小小的手啊,到底能抓住什麼呢?孩子,有時你的雙手不必太牢,不要像你剛出生時一直攥著,那樣活著,未免太累。但是遇到不能放棄的東西,你可最好要把握住哦,有時候你抓住了另一雙手,就是抓住了自己存活的意義。

  這樣說未免可笑,所以桂他自己啞然失笑。他伸出自己蒼白到幾近透明的一隻手,這些年來,這隻手拿過劍,染過血,打過各種各樣的零工,握過另一個人的手,摸過一個人的身體,而今,又撫亂你的頭髮,我的銀遲。

  銀遲。這個名字不知銀時他會不會喜歡。不過說到名字,桂小太郎倒想到一件往事來。

  那時候大家都還很年少,高小三有兩隻會發光的眼,辰馬從來都是笑哈哈,桂他已經有了一個外號叫假髮,銀時也從來都是叫他假髮。

  當然桂小太郎他抗議過怒爭過,但是沒人理睬他,依舊假髮假髮地叫個不停,後來桂他非暴力不抵抗,堅決不和叫他外號的人講話,一來二去高杉和辰馬都妥協了,只有銀時神經大條,依舊假髮假髮。

  於是桂不理他翹著鼻子嘴巴繼續不理他。

  一天,這一行四人去後山的梨樹上摘梨子。那時其實梨子還沒結果,只有滿樹的梨花隨風飄啊飄啊的,但是四個缺乏常識的傢伙還是猴子樣往梨樹上鑽了。四個人擠在一個大樹叉上,剛想發幾句傷春悲秋的無病呻吟,出狀況了,辰馬他打了個噴嚏。

  沒關係,咱繼續呻吟,不知誰先張嘴的:“少年無端愛風流,肯向春頭折梨花。”

  然後又不知哪個酸句子冒出來了:“梨花樹下聽雨聲,紅燭昏染離別帳,梨花一枝春帶雨,不是傷春也傷春。”說罷還嘆道:“怎道不消魂,怎道不消魂啊!”

  還有一句很實在的:“少年無端上梨樹,以為三月有梨吃,誰知花粉會過敏,阿嚏!阿嚏!”

  眾人都轉過臉來看辰馬,只見他滿臉通紅,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紅疙瘩,還不停地打阿嚏!高杉離地下最近,先跳了下來,往樹上喊:“辰馬,你快點下,我接著你!我帶你去找松陽老師!”桂站在辰馬旁邊,一手扶著他,一手扶著樹幹:“快下,我扶著你!”

  辰馬他阿嚏阿嚏地往下躥,可是,正躥到半道上,脖子實在癢得不行,他下意識地鬆開桂的手,撓痒痒。

  一隻手失重,辰馬他撲通通滑下去。

  所幸那時已經離地面很近了,他並沒摔傷,不過辰馬起來還是怒了:“高小三,就你話說得好聽!你不說你接著我的嗎?”

  高杉他目瞪口呆。

  因為桂小太郎被辰馬一帶,身體也順勢往下栽,站在最前頭的銀時“啪”伸出一隻手,拉住了桂的一隻手。

  桂的整個身子都吊在半空中。

  高杉和辰馬在下面喊:“桂!跳下來!我接著你!”

  桂他才不呢,剛才辰馬那麼近掉下來,高杉都沒接,更何況他現在吊在半空中了。

  只有再上去了。桂他一抬眼,正看到銀時的手拉著他的手。

  桂頓時變了臉色:我跟這傢伙不是還在冷戰中嗎??????

  銀時一臉焦急:“假髮,你使勁啊,我把你拉上來。”

  桂不吱聲。

  銀時道:“你要是想跟我吵架,等你上來了再吵可以嗎?”

  桂低頭看看地面,又仰頭看看他,梨花叢中明麗地一笑:“坂田銀時,請叫我的名字,要麼,就請放手!”

  銀時有點吃不消他的重量:“這都什麼時候了,假髮?你快上來!”

  桂仍是一臉明麗的微笑:“請你放手。”

  沉默了幾秒之後,一聲彆扭的幾不可聞的“桂??????”,輕輕傳到耳畔。

  桂的笑容燦若桃花,與銀時一起用力,二人的身影又重新沒入梨花叢。

  梨花叢中是銀時紅紅的臉。

  後山的梨樹與桃樹是混著種的,那時大家都年少,分不清梨樹和桃樹,只知道那白的花開過一陣子後,那紅的花又開了。只不過那一年的春天,桂小太郎錯誤地認為桃樹和梨樹其實是一種樹,這樹是先開白花,慢慢地花瓣變成了紅色。而至於為什麼會變成紅色,在那一年的夏天,大家抱著桃子啃的時候,桂一本正經地說:“咦,不是被銀時的臉色染紅的嗎?”

  現在想想少年往事來,是淚眼笑荒唐。

  小銀遲剛洗過澡,好像異常興奮,雙手不停地亂抓,終於,他抓到目標物了――桂小太郎的頭髮。

  你小子勁倒不小。桂頗用了些力氣才把被抓住的頭髮抽回來,誰知道這小子手裡一沒有東西,就開始哇哇大哭,桂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拉著。

  不斷晃動著的桂的純白色的頭髮,提醒著桂他身體的虛弱。

  桂又看看自己的手,這雙無力的手,到底能給這個孩子帶來什麼呢?是能陪著他一起成長,還是能夠保護他?

  桂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渴血之症已經全消,但是這身體確實是已經破敗,不知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這雙手,不知還能保護你到什麼時候,我親愛的兒子,你把我的頭髮拽地好疼。

  你有一個強有力的爸爸,知道嗎,銀遲?

  四月天裡,山裡的桃花遍地,唐朝樂府里有詩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想必大江戶的桃花,早都謝了吧。

  窗外清風吹花落,桂怕山風涼著孩子,準備抱他睡覺去了。此時卻有一片花瓣吹進屋裡來,桂伸手去接,紅紅的一片,像極了當年雪白梨花叢中誰通紅的笑臉。桂臉上掛著薄薄的笑意,輕輕一吹,花瓣又重飛出窗戶,在夜色中飛舞。

  燈火已闌珊的大江戶,坂田銀時坐在窗台上。四月的深夜還是很冷,所以他的懷裡抱著定春。

  今天銀時去參加了真選組那倆孩子的百日會,喝了很多酒,可是任憑怎樣,就是不醉。他是異常清醒地走回了萬事屋,幸福是別人的,他也真心祝福,但是今晚的熱鬧與他無關。於是還沒有等到散場,他就一個人溜走了。他異常清醒,清醒於自己每走的一步路,每一寸的心傷以及血管里奔流著的疼痛。

  他也應該有個孩子的,他跟桂小太郎的孩子。他應該在桂小太郎孕期的每一天,他應該陪在他生產的時刻,陪著孩子成長的每一天。可是他沒有。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

  這樣的深夜與這樣的月亮,再加上這晚的酒,一切都讓人想哭。

  於是他就抱著定春的脖子一陣痛哭,他哭得很投入,絲毫沒有抬頭,因此也沒有注意到窗外一片殷紅的桃花瓣正慢慢飄落,那紅色,就像是年少時那年春天的梨花叢中,誰燦若桃花的笑容。

  年末,全國的公務員系統都要參加年終考核,如果考核成績過關,會得到什麼樣的榮譽不說,關鍵的是考核成績和年終獎金掛鉤,所以真選組的眾人在年末的這幾天,都變得莫名其妙地遵紀守法文明友愛起來。

  十九章 天然卷的傢伙都不壞啦啦

  天然卷的傢伙都不壞啦啦

  我愛的是你,活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了我愛的你,我也一樣得活著。

  因為身邊一樣有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比如糙莓牛奶。

  我還是我,我也還是愛你,但是這世界已經不是那個世界。

  我已經愛你愛到,有沒有你這世界就是兩樣的地步。

  我喜歡你在時,我的世界。

  這天,萬事屋的老闆在一陣刺耳的門鈴聲打開了門,他頭上的毛還翹著,眼睛半睜著,還沒有睡醒。

  門外是一個碩大的身影,高大而白胖,正是??伊莉莎白!

  銀時頓時清醒了。

  更讓他清醒的是,伊莉莎白的懷裡抱著一個半歲大的嬰兒,銀白色頭髮,因為太胖所以看不出臉型,但是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的死魚眼。孩子的胸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萬事屋 阿銀收。”

  銀時顫顫巍巍地讓伊莉莎白坐下,又顫顫巍巍從他懷裡接過孩子。那孩子倒不認生,只是剛到銀時懷裡時,很擔心地扭頭看看伊莉莎白,又扭了幾扭,看伊莉莎白沒有抱他的意思,就索性不再掙扎。

  銀時問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伊莉莎白舉牌:“坂田銀遲。”

  銀時“哦”了一聲:“那,假髮人呢?”

  伊莉莎白顫巍巍地舉牌:“桂先生在生下銀遲不久後,就???去世了。”

  銀時又“哦”了一聲,半響才問:“葬在什麼地方?”

  伊莉莎白舉牌:“合虛山。”

  銀時苦笑,他怎麼就沒想到桂可能就藏在他們小時生活的地方呢。

  二人對坐良久,伊莉莎白站起來,朝銀時鞠一躬,要走人。

  銀時抱著銀遲,把他送到門口。

  剛剛熟悉銀時的小銀遲,一看伊莉莎白要走,突然張開大嘴,哇哇大哭,伸著手要讓他抱。

  銀時道:“反正假髮也???你不如留下來吧。”

  伊莉莎白眼含熱淚,舉牌:“我還有攘夷的大志沒有完成,這也是桂先生的遺願!”

  說罷,不去再看這父子倆,一扭一拽地跑走了。

  銀時在後面突然喊:“喂!我們還會見面嗎?”

  伊莉莎白停頓一下,搖搖頭,又繼續跑了。

  從此以後,坂田銀時開始了專職奶爸的生涯,一開始的時候,他看著兒子的一頭軟毛,心裡竊喜:他的下一代終於擺脫天然卷的噩運了!誰知等銀遲越長越大,頭髮越長越長,銀時無奈地發現:他兒子的頭髮也越來越往捲髮的方向發展了??????面對神樂與登式婆婆訕笑的嘴臉,銀時他摸摸自己的亂發,驕傲地喊道:“捲髮又怎麼了?捲髮不照樣能當男主角,天然卷的傢伙都不壞啊啦啦啦~~~~”

  每年春天三月份,銀時總愛帶著兒子到合虛山去住上一段時間,那時節,漫山遍野的梨花桃花,一波接著一波,好看的緊,看著這些花花糙糙,銀時他總能想到一些往事來。而桂小太郎的墳墓,也在這片樹林裡。

  墓志銘倒寫得好玩:“不要為我哭泣,我不住在這裡。”

  銀時他第一眼看時,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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