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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慕離他很近,雖然有點模糊,但還是聽清楚了。

  他眼中暈染開笑意:「啊~這樣啊,我懂,青春期的小孩兒有時候的確會有點比較彆扭,還是要大人順著點~」

  「……」祁非不再開口,自顧自悶頭向店裡沖,絲毫不管把燭慕遠遠甩在身後,只留下一雙通紅的耳朵暴露在黑髮之外——大概是被空氣里的辣味刺激到了吧。

  嗯,青春期的小孩還很容易害羞。

  燭慕手癢地拿出手機定格下這來之不易的一幕,但是祁非速度太快,他來不及調整焦距,最終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燭慕翻了翻相冊,原本已經想好了不管拍成什麼樣,他都會留著這張照片,沒想到它的觀感竟然比清晰的背影還要好,清晰的人群與祁非對向逆行,只有祁非的背影模糊的,仿佛閃著光。

  祁非這時已經在店裡找好了座位,一會兒看看他,見他望過去,又飛速把眼神撇開,果真一副鬧彆扭的模樣。

  燭慕便收起手機主動尋了過去。

  「怎麼不去挑餛飩?」

  祁非沒好氣地坦言:「等你。」

  燭慕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他還以為祁非會彆扭地找什麼其他藉口呢。

  但他很快回神:「那就一起吧。」

  這還是一家自助餛飩店,燭慕和祁非選好滿滿兩大盤的餛飩,遞給老闆,領到了一個標著「99」、一個標著「555」的紅色號碼牌,正好趕上有一桌清空,於是坐到了靠牆的中間位置。

  祁非失落的表情實在太過惹眼,悶不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鬧彆扭。以至於燭慕甚至有一種自己在欺負弱小的感覺。

  他只好假裝若無其事地刷手機,聯繫上了祁非正在休假的家庭醫生,詢問短暫性失憶的注意事項。

  然而從祁非的視角看去,他只知道燭慕是在和某個人如火如荼地暢聊,而且打字速度飛快,眼神非常溫柔。

  祁非一看更是氣結。

  得到了對面人肯定的響應,燭慕鬆了口氣,他終於抬頭,祁非幽深的眼神瞬間恢復正常:「怎麼了?」

  「聽說青雲路有一家白切雞口味很獨特……」燭慕剛剛還一副威風凜凜、決不妥協的樣子,現在怎麼也說不出類似於邀請的話,於是委婉提示道,「想刷個甜醬嗎?」

  「好啊,在哪兒?」祁非問。

  「不知道,我得去找找。」

  燭慕剛說完,祁非就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你得先把位置占著,不然我們回來就得站著吃。」燭慕無奈道。

  「……那你早點回來。」他都這麼說了,祁非縱使臉上百般不樂意,也只好聽話地坐回位置上。

  二十七歲的祁總平時也沒多少表情,現在全用在祁同學臉上了,委委屈屈的表情出現在祁總臉上,既違和又好笑。

  燭慕心裡笑個不停,心想真應該現在就給祁非拍下來,等祁非恢復記憶,就把視頻拿到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祁總面前,給他完整放一遍視頻,然後要求他寫個觀後感,最後再安慰他:「在未來冷若冰霜、叱吒商場的祁總現在也才十七歲的心智,撒撒嬌怎麼了?」

  等到心裡笑夠了,燭老師面上溫文爾雅地哄了兩句:「你好好坐著,等會兒我回來給你帶飲料。」

  燭慕快擠入人群的時候,聽見祁非猶豫克制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身後傳來:「你……身上的錢夠嗎?」

  祁非記憶還停留在高三的時候,那是個燭慕在食堂吃飯都得掰著手指頭算卡里餘額的時代,也是燭慕看來雖然遙遠,但卻最印象深刻的時光。

  就像無論何時祁非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會再三小心猶豫,燭慕本人也不太好過。

  對於十七八歲時驕傲的少年人來說,骨頭裡若有若無沁入的傲氣,就像絲絲寒流刺入骨髓,疼得綿長又絕望。

  父母接連出事後,他再也不是衣食無憂的小孩子,年少最藏不住事的時候,他會偏過頭,無聊地幻想一般這種時候祁非臉上的表情會是悲憫,還是可惜。

  這股傲氣驅使著他獨自走過了太多年,他依然沒有做到和解,但現在,至少他能回過頭,玩笑似的提醒道:「你忘了這是十年後?祁同學,我現在已經可以養你了哦。」

  祁非聽懂了他的潛台詞,無比平靜的眼眸中這才掀起一絲笑意,並非是燭慕想像中的悲憫與可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愫,在那雙烏黑透亮的眸子裡醞釀著,從漂亮的黑色深邃的水晶里投射出了主人的情感。

  燭慕的心猛的一顫。

  原來十年前,祁非看他的眼神是這樣的。

  直到耳邊傳來祁非壓低後十分模糊的回覆聲,在對方的沉淪之中循循善誘,步步緊逼:「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有什麼特殊關係?」

  燭慕沉醉的大腦如夢初醒。

  他不敢看周圍有沒有人聽見祁非驚世駭俗的發言,耳尖飛速爬上一抹紅,為自己覺得祁非好像變得越來越無賴的錯覺咂舌:「你在想什麼,我們就是很普通的朋友關係。」

  「哦——」祁非不知道信了沒。

  燭慕躲開視線,倉惶說道:「我先走了。」

  去買補品和白切雞的路上,燭慕努力回憶十年前的祁非到底是什麼樣的,但再怎麼想也只能確認從高一到高二,他們好像也就收作業的時候才有多一點的接觸。

  而且祁非每次對上他就總低著頭,他對祁非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頭髮很令人羨慕,黑亮濃密,感覺摸起來也不會太硬,也不會太軟。

  這樣不遠不近的關係維繫到高三上學期才迎來了變化。那時他在飯店後廚幫忙出了事故,祁非作為班主任選出來的全班代表,拿了一束康乃馨來看望他,並且慷慨地提出希望他能緊急接手一份工作。

  於是燭慕權衡過後,辭去了自己手頭上的一份工作,平時周末挪出三小時去給秦廷玉補習。

  祁非有時也會加入他們,但他成績很好,常常因為不懂秦廷玉「怎麼那麼簡單的問題就是教不會」而被秦廷玉黑著臉炮轟出去。

  ——其實二十七歲的祁非也很難理解。畢竟秦廷玉父親大學學的是生物製藥,而母親又是某高校生物學博士,但他生物卻只能考五十八。

  反正一來二去,三個人漸漸混熟了點,他跟祁非的交流也稍微變多了點。

  畢業典禮之後,學校提議同學們可以一起去欒樹林底下合影留念,燭慕被拉著和班裡大部分同學都拍了照片,同時他自己也去找了幾個班裡班外和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拍照。

  他找的最後一個人,就是祁非。

  又或者說,他直到最後才終於找到了祁非。

  他找過去的時候,祁非正坐在一個高高的台子上,神色冷淡地俯瞰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見燭慕在台階上抬頭和他對視的一剎,祁非微微動了下撐在一側的手臂,隨即放鬆地平躺在台子上,等著燭慕和他並排躺下看樹、看花、看天空、看白雲。

  他們相互約定以後都會回來。

  燭慕笑著著說未來再見,但比誰都明白彼此都履行約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況,那哪稱得上是約定,頂多叫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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