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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輩衝到辦公區門前,一把扒住門框就往裡急聲喊道。張開陽下意識抬起眼,發現他身旁還有負責窗口辦案的年輕女警。兩人都神情焦急。

  張開陽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走了過去。

  「怎麼了?」

  後輩低聲對他耳語了幾句,張開陽面色驟變,猛地向第三問詢室跑去。

  空曠的問詢室里,一個人影端正地坐在問詢桌前。

  對方衣著整潔,但臉上有著未掉痂的傷口,頭上也綁著繃帶。從急促的腳步聲從問詢室外響起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用沉著的目光注視著門扉,等待著和老熟人在八年後第一次四目相對。

  問詢室的門扉被大力推開,張開陽一個跨步邁進問詢室,隨即便再也沒有挪動一步。他的目光中有震驚,有警惕,也有親眼見證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的悲痛。

  「你……」

  他啞聲開了個頭,還沒說完完整的一句話,對方就已經打斷了他。

  「八天前,報警說水站發生命案的人——」

  「是我。」

  翁秀越平靜而坦然地站起身來。

  寂靜的問詢室里,一個空白的本子被窗外的風所拂動,第一頁悄然飄起。

  在安靜的辦公區,張開陽剛剛放下不久的那份文件也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第一頁上,黑子白紙地寫著這是一份關於翁秀越和談進的失蹤檔案。

  六天前,他在車庫和魏芷進行交談時,接到的那通電話來自刑警大隊。

  「根據現場勘查和血檢的結果,水站里殘留的血跡是雞血,也未發現搏鬥的痕跡。所以,我們隊打算將案子交還給大山關。如果有新的線索,可以隨時和我們聯繫。」

  案子交還給大山關派出所之後,就被當成了一般的失蹤案進行處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魏芷和翁秀越之間的聯繫。

  那是他們之間的承諾。

  爛尾樓的那一晚,他叫住了正要離去的魏芷。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承擔的那些壓力,本不該由你承擔。」他說,「懲惡本就是我們的工作。」

  「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為梅滿伸張正義。雖然季琪琨找到了法律上的漏洞逃脫懲罰,但法律是數千人經歷許多代耗盡心血制定出來的,它不是天衣無縫的,但也不是僅憑一兩人,兩三百人的奸猾就可以蔑視的。」

  「五年前,我調查發現季騰墜樓那一晚,季家除了季琪琨以外,還有一個目擊證人。」

  「當時在季家幫工的夏姓女正在和她的前夫打離婚官司,因為八歲的兒子無人看管,她悄悄帶去季家,藏在了儲物室的地窖里。巧合的是,在季騰墜樓之後,這名男孩就在地窖里發起了高燒,並對母親囈語『哥哥被推下去了』。」

  「女傭怕得罪季鍾永和季琪琨,不敢聲張,很快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自己也在一年後藉故辭職。」

  「現在,那名八歲的孩童已經二十四歲,因為一起汽車搶劫案逃亡多年。只要他落網,我相信一定能獲得將季琪琨送進監獄的決定性證據。」

  在他說話的時候,魏芷一直背對著他。那不是漠不關心,因為他注意到她克制的顫抖。

  半晌後,她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

  「即便你找到證據,這起案子的時效也已經過了。」

  張開陽冷靜地說道:

  「我已經說服了季琪琨的一名前女友,取得了他在交往期間對她非法監禁的證據。」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魏芷啞然失笑,「案情相關,不是應該對我這個無關人員保密嗎?」

  「我認為你不是無關人員。」張開陽說,「同樣,你也不是執法人員。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將一切在無法挽回之前告訴我,只要不觸及法律,我會儘可能地幫助你們。」

  「……我不明白。」她說,「梅滿對大多數人來說,只是一個時過境遷,無人問津的死人。是什麼原因,讓你從八年前追蹤到現在?不要和我提責任,這已經遠遠超出了責任的範疇。」

  張開陽沉默片刻,咧嘴笑了。

  這是魏芷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那張總是眉心微皺,好像肩負著許多難言煩憂的面龐,在這一刻露出了他八年前燦爛的影子。

  「雖然我覺得那就是責任的範疇,但既然你不讓我提,那好吧。」

  「我只能用『信念』這個詞來回答你。」

  「支撐我走到現在的,是身為警察的信念,是我在警旗前說出的誓言。我本來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但從穿上這身警服起——」

  「我想做個英雄。」

  魏芷看著他溫暖而坦然的笑容,愣在原地,腦海中響起了梅滿曾經說過的話。

  「你呀——不要總是把別人想得很壞,世上還是好人多的。即便是現在沒有遇見,那也是因為,他們在人生的後半段上等你。」

  她的眼淚難以阻擋地涌了出來。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那個她銘記一生的十六歲生日夜晚。

  梅滿拿著剛剛買來的膏藥,貼在魏芷手臂和小腿隨處可見的淤青上。雖然她再三說了根本不疼,但梅滿還是用最輕柔的力氣,去慢慢撫平了膏藥不平的褶皺。

  「你膽子可真大,往下看的時候,你不怕嗎?」梅滿後怕地說道。

  「不怕。」她老實說道,「只要把腳下想像成一片柔軟的青草地就好了。我在網上查過,跳樓是最輕鬆的死法。」

  在之後的人生中,她無數次地為那一刻說出的話而感到痛徹心扉。

  她的每一個生日,在梅滿死後都變成了忌日。

  如果沒有說那句話就好了。

  她不停歇地想。

  她的一生沒有多少快樂的記憶,她的眼淚,更沒有哪一次是因為幸福而流。

  但此刻,她並非是因為痛苦而流出眼淚。淌進嘴角的淚水也並不澀口,那股帶著暖意的咸,讓她感到了落日時分被拍上海岸的浪花,在夕陽下閃著金燦燦的暖光。

  她本打算不被任何人理解地戰鬥。

  愛曾經殺死了她,但也在許多年之後的這一刻,拯救了她。

  「你向我發誓——」

  「說我可以信任你。」

  她說。

  張開陽的身影已經模糊不清,但他堅定而沉著的聲音,仍清晰地傳遞到她心靈最深最黑的角落。那裡沒有光,沒有溫暖,只有一個用狗鏈親手困住自己的小女孩。

  「我向我承諾用生命來守護的人民發誓——」

  他說:

  「你可以相信我到最後一刻。」

  光芒撕裂了無邊的黑暗,溫暖的朝日驅散了冰冷。那條血跡斑斑的狗鏈一寸寸粉碎,雖然她過去的傷疤永遠不會消失,但她再一次獲得了與人連結的能力。

  模糊的視野中,她看到張開陽朝她伸出的手。

  若干年前,梅滿向她伸出的那隻手與這隻手重疊。

  「……我的名字?」她撫摸著小臂上的膏藥貼,喃喃說道,「我不喜歡我的名字。」

  光滑柔膩的膏藥貼表面,遮住了那些可怖的突起鞭痕,她不習慣那種感覺。

  「那我叫你小瓜子好了。」梅滿滿面笑容道。<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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