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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薏閉口不答,只略搖頭。

  在沒有徹底想好自己未來的時候,她再一次拒絕了江觀雲。

  原來這世上,不是所有糖都是甜的。

  方才入口的那顆糖豆子,早在唇舌尖融化殆盡,完全被那心底湧起的苦澀掩為一體,半分滋味也品不出了。

  或也根本不存在什麼忌諱和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她不喜歡罷了。

  他突然覺著自己很可笑。

  靜默片刻,強忍心梗,江觀雲終下了決心,「過些日子我要出趟遠門,這陣子出了這麼多事,無人護你,我擔心你自己留在信公府會有麻煩。」

  「你可以先回唐府住一陣子,」他一頓,身上高熱未退,灼的眼尾泛紅,心下是驅不散的酸楚,再難割捨他也得舍,「待我回來,你我之前的約定.....作廢。」

  「那些銀子就當我贈你的,我分文不要。就當謝你和劉豐年救我性命。」

  拿銀子走人,重回唐家做她無憂無慮的二姑娘,這素來是她的心愿,而今卻這般輕易的被江觀雲捧到臉上。

  明明應該歡喜至極,可唐薏卻覺著受之有愧,良久才道:「該退的那一千兩,我還是會退的。」

  「你連我一點便宜都不肯占嗎?」他終抬眼,頗有怨念的望向唐薏,眼尾紅意更濃,「這些銀子說給你就都給你.......」

  還有話未說盡,但怕她嫌惡,終還是欲言又止。

  他想儘可能的為她困苦的童年做彌補,儘管那些都不是他造成的,可他就是想儘可能的去貼補她,愛護她。

  可她唐薏偏不要。既不要他這個人,那能贈她豐足的銀錢他也是樂意的。

  「小公爺還真是家大業大,」雖說是調侃,可唐薏沒有半分戲謔之意,不忍再拒他的好意,「你什麼時候走?去哪裡?」

  「棠州,待身子稍好一些就走。」

  唐薏點頭記下,「好,你的好意我都收下,往後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儘管開口,我唐薏義不容辭。」

  這般無形無跡往他心口插刀子已經數不清多少回,躲都躲不開。

  「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了,二姑娘也早些休息吧。」江觀雲一臉的挫敗之相,被拒絕的滋味已然嘗盡,若再見她在眼前,只怕他會反悔方才那一番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好。」見江觀雲不適,唐薏不敢磨蹭,她自起身,輕步退出書房,最後將門又輕輕合上。

  房門動響之後書房內與江觀雲的心重歸死寂。

  輕眨兩下眼皮,望向空蕩無痕的門口失神片刻,目珠微移,投到小几上那一小包糖紙上,唇角噙笑自嘲,「江觀雲,你當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

  棠州距京有差不多十日的路程,養病期間棠州的一位轉運司副使因貪污被拿,留了一筆爛帳在那,牽連之人不下十數。

  聖上有意讓江觀雲先去料理,一來信任他的才能,二來他因病卸職一年多,若不先做出些成績,貿然提拔恐落人口實。

  故而給了這個機會做階。

  因這一場突來的風寒,出行的路又暫擱下來,只前方十萬火急,耽誤不得,隔日江觀雲覺得燒稍退了些便命人簡單收拾了行李,天不亮便走了。

  離京匆忙,更似跑路,沒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包括唐薏。

  倒不如說他正是為了避開唐薏才恨不得連夜逃了,他需得有些時日用來擺脫對唐薏那一份求而不得的鐘情。

  ........

  早起後唐薏的眼皮接連跳了三下,桌上擺的早點都是她愛吃的,今日古怪,難得胃口全無,一隻鬆軟小包子捏舉在手裡,怎麼都下不去嘴。

  房門未關,書房的灑掃婢女從竹影那頭折過來,櫻桃見是小公爺那頭的人,便起身去迎。

  小姑娘見了櫻桃客氣道:「櫻桃姐姐,這是小公爺今早臨走時讓奴婢交給少夫的人的信。」

  同在一個園子裡住著,近乎咫尺,何必用得著寫信,櫻桃接過,無意說了一嘴,「怎么小公爺還寫信?」

  「許是因為走得太急了,有的話又來不及和少夫人講,便只能寫信了。」

  「走得太急了?」唐薏將手裡包子放下,腦子裡浮現的是他昨夜病態模樣,「他去哪了?」

  小姑娘回道:「回少夫人的話,小公爺今早天不亮就出發去棠州了。」

  「他身子好了嗎?怎麼走得這麼急?不是說過幾天才動身的嗎?」指尖兒急促摳於桌沿上,一連三問,擔憂之色盡顯。

  給小姑娘問懵了,只能老老實實回道:「聽近身的人說小公爺早起燒是退了些,可也沒好全,他說要事在身耽誤不得,小的們也不敢阻攔。」

  櫻桃心細如髮,不過淺表的三言兩語,再一聯想昨夜唐薏從書房回來時那般強顏歡笑,便猜到二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悄然朝小姑娘示下後轉身回房,將那信放到桌上唐薏手邊,「二姑娘快拆開看看吧。」

  信封上四個大字『唐薏親啟』。筆法沉雄古逸,出他親手。

  唐薏將信豎起在手,小心從封頭處一點點前移著撕開,怕手上失力,損了那一手好字。

  單薄的信封中不過兩頁紙張各自摺疊,其中一張力透紙背,展開兩隻紅拇指印一大一小緊緊挨著最先入眼——

  這狗扒一樣的字出自唐薏之手,這是當初她執意給江觀雲寫下的收條。

  另一張便是江觀雲的親信,其上寥寥數語,關切綿厚:京中兇險,保重自身,待棠州歸來,和離書奉上。

  ——江觀雲。

  再抖抖手上的信封,確認裡面除了這兩張再無其他,意猶未盡。

  信就擺在桌上,雖是倒看,櫻桃也已了解其上內容,「我先去收拾東西。」

  「姑娘是回唐府還是回吉祥坊?」

  指尖兒輕輕搌過紙上江觀雲的名字,竟沒了以往每每歸家前的興奮勁兒,反而似趕鴨子上架,她淡聲回道:「唐府。」

  ......

  與家人團聚是唐薏一直以來的心愿,以往她身在江府心裡卻總惦記著唐府和吉祥坊,如今終得以脫身的機會,卻也沒想像中那般欣喜。

  素來沒心沒肺的人一下子長了心事,日日墜的步子沉重。

  家中園子裡的花都開了,獨坐花影下,那花就變成了江觀雲的臉;於塘中餵魚,那水裡游的好像也有江觀雲;房間裡話本子成山,隨意翻開一頁就似寫著他的名字......

  食不下咽,神思迷惘,唐薏懷疑自己中邪了。

  塘邊的石頭被烈陽烤的焦熱,坐上去有些燙人,唐薏心裡煩躁,硬是午時日頭正盛時撐了傘出來餵魚。

  這塘里的魚還是開春時唐夫人特意買下的魚苗,隔了一季長大了不知幾圈,炎夏午時連魚也跟著犯懶,一把把魚食丟下去倒追不積極。

  「咚」——一聲響,一顆從天而降的石子落入湖中,驚散了魚群,水花濺得老高,落在石頭上瞬間被烤乾,半分水痕也無。

  回頭看去,傘頁外側露出一個少年的臉,正朝她嘿嘿傻笑。

  「你怎麼來了?」久不見江聞谷,唐薏驚喜道。

  少年順勢鑽入傘下,與唐薏並排坐下,雙腳晃在塘邊,「我求了櫻桃姐帶我來的,我不敢見唐老爹,所以偷偷來見你。」<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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