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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時雨把自己融進那目光里,也沒讀懂其中一二。

  沈輕帆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又長又模糊,直到逐漸消失在離顧時雨十米左右的一棵樹後。

  顧時雨這才頓住,拿出不安分震動的手機。

  剛剛他在下車前調了靜音,手機沒有音響地震動,猶如一場無聲的抗議。

  來電人是在意料之中的鄒解晴。

  顧時雨一邊往回走:「餵?」

  鄒解晴單刀直入:「對了,你有錢吧?」

  顧時雨愣怔住兩秒,難道這是一種新的侮辱方式嗎?

  他有一種預感,鄒解晴不會下一句就說出「沒錢還敢跟我們鄒家的人談情說愛」的古早電視劇台詞吧?

  於是他實誠道:「有,很多,而且我不嫖娼不賭博,用不完,就算沈老師不想工作了我以後也能養他,如果你需要零花錢我這邊也可以隨時為你提供,如果鄒家有什麼經濟上的問題我也……」

  「停,」鄒解晴無情打斷道,「能支持我們連手的基本開銷就可以了,我對你具體的經濟狀況沒興趣。」

  「哦,」不過他還是再回答了一遍,「有。」

  鄒解晴說:「我可以先打欠條,在日後經濟情況允許的情況下我會還你,畢竟這還是我們鄒家的事。」

  顧時雨則果斷道:「不,不用你還。」

  畢竟他已經打算成為鄒家的一員。他覺得他如果這樣說的話會在求愛之路上喪失一名大將,儘管鄒解晴並沒有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可這姑娘倒是賊,要是哪天看他不順眼指不定在沈輕帆面前怎樣揶揄他。

  鄒解晴默了兩秒後,道:「隨便你,請律師的事情我事先告訴過你吧?」

  「是的,」顧時雨提出疑問,「你如何確定劉蓄會同意用我的律師?」

  此人在覓村時言行警惕,對顧時雨具有防備之心。

  鄒解晴道:「首先,劉蓄已經走投無路,他現在不過就是死了的鴨子嘴硬而已;其次,他之前再怎麼警惕,也只是一個愚昧至極的農野鄉夫,只要稍加誘導,如果你請來的律師連說服他都辦不到,那我們完全可以考慮換人,因為後面需要他做的困難的事情更多。」

  在鄒解晴解讀之後的計劃時,顧時雨的步伐愈加沉重。

  鄒解晴說完後,顧時雨糾結道:「找那樣的律師不難,只是……你確定不告訴鄒家的人?」

  「不,」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我說過,我不想他們再摻和進這種腌臢事情半分,只要交給我這種人去做就好了。並且他們知道之後,又會怎麼看待我?我不敢確定,抱歉,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其實我覺得,」顧時雨說,「沈老師和小姨就算知道,也不會放棄你,反而只會心疼你。」

  他想起今天飯卓上鄒沐光教鄒解晴用手機的那道目光。

  「我知道,」鄒解晴說,「就是因為我知道,我才更不會告訴他們。但對於我來說,只要會讓我們的關係受到一點點威脅的事情,我不介意用善意的謊言來維持表面的美好。」

  顧時雨沉默片刻,道:「好,我幫你,再聯繫。」

  *

  時間轉得飛快,七天假期一溜煙從眼前跑過。

  沈輕帆一邊忙著備課,一邊準備開庭。劉蓄那邊不知為何,突然就鬆口認罪,他有聽說是換了個律師。

  他暫且無心關心那個律師的來歷,一是這場杖他有志在必得的決心,二是他還需要準備母親的葬禮。

  鄒雁杳的葬禮辦得很簡單,因為記得她的人也不怎麼多了,沈輕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跪於棺前。

  棺前,此生有最親近之人為她默哀足矣;棺中,她的殘骨已歸。

  魂魄終得安息超度。

  鄒沐光說:「姐姐,我們來帶你回家了。」

  剛剛接到鄒雁杳的時候她都不敢看,更不敢相信那對殘破又黑黃的骨頭竟有過鮮活的生命。

  紙錢迭成小山堆,點燃時,火苗高高竄起,熱浪撲到眾人懷裡。

  仿佛是來自棺中人的回應。

  期間沈輕帆接到沈泯的電話,沈泯的語氣嚴肅依舊:「沈輕帆我告訴過你今天無論如何也得來參加你婆婆的生日吧?」

  沈輕帆的聲音略顯疲憊與厭倦,他今天沒有力氣和沈泯對峙什麼,只說:「今天是媽媽的葬禮。」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良久對方才開口道:「鄒雁杳?你們找到她了?」

  這句話不長,倒是有不可置信的意味。

  沈輕帆說:「嗯,身為此生最後一任丈夫,你要來看看她嗎?」

  句意是詢問,倒不如說語氣含著滿滿的諷刺。事情發生到現在為之,他從來沒有告知過沈泯,沈輕帆對他從未有過期待。

  如今沈泯那邊卻是難得的平靜與深思,他道:「今天我沒有時間,走不開,不過我會隨禮,以表達對前妻的悼亡。」

  沈輕帆冷笑,「你也配?」

  沈泯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晚上,他略微煩躁地翻到林昭昭發的朋友圈——一張四世同堂大合照。

  沈泯的表情在微笑,扮演一位從不出錯的孝子,一家人笑得他晃眼,笑得他噁心。

  不過是短短的七天,他卻感覺自己像過了七個月,調整好自己的所有情緒,以便講台前注視著他的學生不看出其中端倪。

  幸好,上課的時候,他的黑眼圈已經明顯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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