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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在漢人最後的敢死隊中占據絕大部分數量的人,依靠著毛小豆透支生命換來的時間跑向了胡人大軍的中路和後方,帶著一種雖死猶榮的決心炸響了自己手裡的雷火彈,換來的卻是和周圍的山石樹木一起毫無意義的同歸於盡。

  「你……趁著我們對話的同時……又用了一次……草木皆兵?」

  毛小豆知道自己在第一次拆穿拓跋嗣的兵皆草木的幻象的時候,顯露出來的確實是真正的胡人,可是之後胡人的前隊就壓了上來,遮住了他們身後大部分的其他人。拓跋嗣應該也就是在那時借著這些人的掩護重新把後隊撤回並改用草木代替,又在幻象被揭露的基礎上重做了一次幻象。

  「戰陣之間,不厭詐偽。德衍,這是你老師的原話,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毛小豆並沒有回答拓跋嗣的話,因為他甫一張口,鮮血比話語更快地涌了上來。

  「德衍!」

  只有上天知道這倆人怎麼會活成今天這個矛盾的樣子。

  發下兩人之間必有一死誓言的人是毛小豆;為了規避這個誓言,不得不用詭道騙出毛小豆最後的律令術的人是拓跋嗣,而等毛小豆現在因為律令術的反噬到了垂死邊緣時,帶著哭腔抱緊他的也是拓跋嗣。

  他們走的每一步都出自於他們自己的意願,然後被這每一步造成的後果逐漸壓垮的也是他們本人。

  「德衍!!」

  拓跋嗣顫抖著手去接毛小豆吐出來的血,卻怎麼接都接不完,明明血是溫熱的,拓跋嗣卻覺得他的四肢百骸冰冷一片。

  毛小豆死到臨頭似乎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倔強,他一頭靠在了拓跋嗣的胸膛之上,但這樣的動作似乎還不能滿足毛小豆。臉上五官都在流血的人掙扎著舉起手臂環住拓跋嗣的後背,攀著他的肩膀用力抬起身體湊到對方耳邊。

  「也好……到最後……我沒有背棄我的法……你也沒有放下你的刀……」

  毛小豆的身體開始抽搐,拓跋嗣對此毫無辦法,只好更加用力地抱住對方。這兩人垂死相擁的樣子,就像是快要沉溺的人死死抓住最後求生的浮木,可是在命運長河裡早已失去浮力的兩個人,抱得再緊也不過就是拖著彼此一起沉入萬丈深淵。

  「我們……還是成為了……我們自己……成為了……我們本來就該有的樣子……」

  毛小豆與拓跋嗣,這兩個生來就在不同道路上的人,終究還是沿著他們各自的路走到了盡頭,成為了彼此的宿敵。

  「你說得對……戰陣之間……不厭詐偽……」

  一隻小小的木蜘蛛從毛小豆的袖子裡爬了出來,這隻蜘蛛的樣子同過去的虎牢關上被諸葛承拿來向拓跋珪演示用途的那隻一模一樣,原本是諸葛承留下來給毛小豆當紀念的小玩意,在被毛小豆研究了多年後終於用法家的門道重新啟動起來,這會它照著毛小豆的指示從拓跋嗣的後背一路爬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本來以拓跋嗣兵家人的敏銳,這隻蜘蛛哪怕動作再輕也不可能不被發現,但現在毛小豆自己的手也攀在拓跋嗣的背上,渾身又在不規律地抽搐,拓跋嗣哪裡還會注意到一隻小小蜘蛛帶來的輕微違和感。

  「老師的教誨……我又怎麼會忘記呢……」

  毛小豆是說過他們之中必有一死,可那並不代表他們之中只會有一死。同樣的,毛小豆身為法家人能用法家的秘術殺人,但那也並不代表毛小豆只能用法家的秘術殺人。

  隨著一聲輕得多的聲響,那隻木蜘蛛在拓跋嗣的心口處爆炸了。

  過近距離的殺傷讓拓跋嗣臉上驚訝的表情僅僅維持了一瞬,然後他就以抱著毛小豆的姿勢朝著一側倒下。早已到了強弩之末的毛小豆終於也不再苦撐,幾乎在頭顱接觸到地面的剎那,他也一同閉上了眼睛。

  這兩個天生是宿敵的人,用殉情的姿勢抱著共同奔赴死亡。

  而死去的毛小豆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耳邊卻聽見有人在喊他「將軍」。

  那一聲又一聲急切的呼喚又生生把毛小豆從死亡里拉了回來,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看著起死回生的部下們和虎牢關將軍臥房裡的各項擺設時,才明白剛剛只是他瀕死昏睡時的一段幻夢。

  「我……昏了多久……」

  「六天。」

  「是嗎……關里水源……又不夠了……對嗎……」

  剛醒來的毛小豆掙扎著想要起身,他的部下們慌忙來扶,然後有一人發現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毛小豆的鼻血就流到了他一側的肩膀上。

  「將軍!!您的身體——」

  「無妨……不過就是那些老花樣……扶我去祈雨的地方吧……」

  「將軍,我們投降吧,守軍只剩兩百多個了,您也為了幾口救命的水快要生生被我們拖死了。漢人已經守不住虎牢關了,您也已經盡力了,求您投降或者乾脆放棄我們自己離開吧,別為了這個註定守不住的地方陪葬了。」

  一個幾乎在虎牢關上呆了三十年的老兵此時已是老淚縱橫,他不在乎自己死在虎牢關上,卻不忍再看著一代人傑的毛小豆生生被他們拖累著一起葬送在這裡。

  「投降?」毛小豆終於知道自己夢裡的那一出是哪裡來的了。

  「我們還有多的雷火彈嗎?」

  「沒幾個了,哪怕我們省了再省,這種關鍵時刻能用來打退敵人攻城兵力的好東西又怎麼還能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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