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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急,”他笑著平撫她的慌張。“我沒事。”

  “你不一定要陪我的。”她緊張兮兮地再度聲明,怕他誤會似的。

  “你真囉嗦。”逼得他只好斂下笑容命令她:“走吧。”

  這下好了,剛才兩人才剛從同一場災難脫身,還很有一種同仇敵愾、同病相憐的和諧,這會好像又快不見了。

  “我以為我們今天可以不吵架的。”織菁嘆口氣,邊往前走。

  “其實我們本來就不會吵架,如果不是為了這隻鐲子。”他笑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其實還是很自然友善的。

  “應該說,”織菁抬起手腕晃了晃鐲子,糾正他:“如果不是你執意要買我的鐲子,我們就不會吵架。”

  璟瞿完全不認同這樣的說法,“錯!如果你不是硬不肯賣我鐲子,我們就不會吵架。”

  “看樣子我們是非吵不可了。”織菁倒沒發火,只盈盈笑著瞥他一眼,“你不是已經放棄這隻鐲子了?”

  “誰說的?”他眼中有抹光芒閃了閃。

  “可你不是把裝潢的工作交給我了?”織菁側頭不解。當初明明說好了是交換條件,沒鐲子就沒工作,她以為她不賣鐲子卻有了工作,是表示他放棄這鐲子了。

  璟瞿十分正色:“工作是工作,鐲子是鐲子。”

  “你原來還沒死心呀。”織菁喟。“我說過了,這鐲子在我們家有著特殊的意義,我不能賣的。”

  “什麼樣的特殊意義?”他望著她。

  “從前從前,有個雕玉的男孩……”織菁遂把姑姑告訴她的故事說了一遍。怕他聽煩了,織菁只簡略地說,然而這樣卻也花了下少時間,當織菁講完的時候,他們已經繞了公園半圈。

  “就這樣,”織菁來到結尾。“這鐲子由我家的女人一代代傳了下來。”

  “那個變心的女孩,”璟瞿掩不住臉上的意外神色,“原來是你的祖先?”

  “她沒變心,”織菁指正他,也等於換個方式承認。“她是被逼的。”

  “好吧,隨便。”他凝著她,“不過你聽到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唔。”織菁不懂他問這是什麼意思。

  他笑笑,“我聽到的版本,比你長一些。”

  織菁意外了。

  “你也知道這故事?”

  他理所當然地看她:“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搶鐲子?”

  璟瞿所知道的故事,其實算是後續。

  女孩嫁給郡王為妾,讓男孩很傷心,他去找女孩的父母理論,女孩的父母卻給了他一些錢,想打發他了事。男孩很氣,對女孩又愛又恨,恨她為什麼那麼安於命運,他們大可以私奔的。

  女孩在郡王府里,很得郡王疼愛。她想要那隻鐲子,郡王遂派屬下去跟男孩買,但男孩視這鐲子為他與女孩戀情的唯一紀念,不肯賣。但郡王已經答應了女孩,當然想盡辦法也要替她把鐲子弄來,於是下令,不管用什麼方法,宰了男孩也無所謂,反正一定得奪到鐲子。

  那時代,一個平民百姓的命是很不值錢的,於是郡王的屬下家將從男孩處硬搶了鐲子,本來還想殺了他,後來是看男孩可憐,才饒他一命,但他卻非得離開臨川不可了。

  當夜他回鄉攜了老母親立刻逃難,一路逃到江南的小村莊,隱姓埋名,也不敢再做雕刻的工作,從此務農,隨便討了一個鄉下女孩為妻,就這樣過了一輩子。

  然而男孩從來沒有忘記過去,沒忘記他曾經有過一段教他又愛又恨的戀情,這戀情卻害他流落他鄉,浪費了他一身雕刻的才華。更令他念念不忘的是那隻鐲子,那對他來說不僅是愛情的印記,也定他藝術生涯的紀念。

  男孩老的時候,把這故事告訴了他兒子,並且要求他,如果可能,一定要把這鐲子要回來。兒子答應了,但終其一生,他也沒能達成父親的願望,他只好把希望又交給他兒子,兒子又傳給兒子……直到現在。

  璟瞿講完了,織菁的心卻久久不能恢復平靜。這故事太哀傷、太遺憾,她喃喃道:“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一段?”

  “也許那女孩從頭到尾都不曉得這鐲子是怎麼樣被買來的吧。”璟瞿低喟。

  “然後呢?”織菁忽然轉頭看他,她想問的是:這故事跟他之間的關係,她想他聽得懂。

  璟瞿果然明白織菁的意思,他淡淡一笑,“那男孩姓衛。”

  “不會吧?”織菁苦喪著臉。她其實早就猜到有那麼點可能,但沒想到就真有這麼巧。

  “我祖父是個古董收藏家,對家族的歷史特別有興趣,所以我從小就是聽著這故事長大的。他還常翻出祖傳下來的那鐲子的畫樣給我看……”

  “拜託,”織菁忍下住截斷他的話。“年代久遠,那時候畫的怎麼可能還留得下來?”

  “像你這麼笨,就留不下來了。”他明白地奚落她。“那是後人一代一代又重新描了的。上頭的鳳凰、六朵山茶花,統統一清二楚。”

  “原來那是山茶花啊,”織菁終於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只當它是花。”

  璟瞿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更加肯定這鐲子的擁有者應該是他。

  “怎麼樣?看在我對鐲子比你了解的分上,鐲子賣我吧。”

  “沒道理。”織菁頓頓地說。

  璟瞿不死心──

  “那看在這鐲子對我衛家人意義非凡,鐲子賣我吧。”

  織菁不說話了。照那個故事的後續看來,衛家好像比她們更有資格擁有這鐲子才對……

  “再不然,看在我分上,或是我媽的分上……”他看出織菁似乎有些鬆動,連忙再多補幾筆:“我對你不錯吧?你還沒賣我鐲子,我就把工作給你了,並沒刁難你。你跟我媽也很談得來,她還送你禮物……”

  “還有,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我們明年在台中準備新開的飯店,整棟飯店的裝潢……”

  “哎呀,不行啦!”織菁煩躁而果斷地下了決定。“這鐲子在我們家幾代都傳下來了,要是在我手上被賣掉,我會對不起我的祖宗婆婆啦。”

  “我剛剛說了一堆,是廢話嗎?”他的神色斂了下來,有些悻悻然。

  “你可不可以不要提鐲子啊?”織菁柳眉一蹙,認真地說:“每次一扯到那隻鐲子,我們就像敵人一樣,要吵架了。”

  他的回答也絕:“不然要提什麼?”

  織菁一楞!也對,他們之所以相識,好像完全因為這隻鐲子。

  “隨便都好。”她傷腦筋地,“我們就不能有點正常的談話、閒聊?”

  閒聊?好吧。應織菁要求,他只好想到什麼說什麼,隨手指了指他們右邊的一條小巷,“哦,那條巷子裡有家Pub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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