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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帶兵回來南部啊。

  等退了巴圖氏,國土才能大穩。

  他們正議論,就見季家軍信使跑過來,手裡捏著一封季清歡送來的信。

  季滄海展開信紙——

  【十日內,南海岸見。——元兒敬上。】

  十天之內!

  旁邊韓家的信使也前後腳來了。

  信使追著韓王離開的方向,去送韓梟給他父王寫的信。

  信中除了安撫和說明父子倆一脈相連,讓老韓王放棄皇位之外。

  韓梟還有一句話:

  【他很好,我甘願。】

  不論是甘願輔佐,或是甘願一生相伴。

  韓梟都甘願。

  老韓王不甘願!

  但老韓王的不甘願無人在意。

  且已經無力扭轉了。

  從前在王宮能玩轉倆孩子的韓問天,如今寶刀已老,被韓梟玩了一手先斬後奏,明里暗裡的把路都堵死了。

  明著:他不能跟兒子爭襄王封地。

  暗裡:他不能搶皇位成為世人眼中釘,否則一旦有意外,他會連累兒子的性命。

  唉。

  先斬後奏,父愛特許。

  就只能這樣了。

  可是心底的不甘心和惆悵,讓韓問天猛地陷入自我迷茫,有種不知身在何地、活著到底是為什麼的感覺。

  這種滋味兒難以言喻。

  寢帳里。

  老韓王躺在木榻上,唉聲嘆氣的朝旁邊說。

  「...梁樟啊,你說本王這輩子圖什麼,為皇位部署籌劃忙活了半輩子,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回顧他這一生。

  情愛未得,皇位也沒搶著。

  兒子還跟姓季的跑了,現在正跟人家同心同德。

  韓問天哀聲抽氣:「本王還不如死了呢.....」

  死也不能死。

  他死了,兒子也會沒命。

  但心裡是當真沒了活著的樂趣。

  活著唯一的期盼和目標。

  一朝喪盡!

  「王爺,」梁樟在旁邊煮茶,拿著紅棕色的木勺子舀茶葉,慢悠悠撒進茶爐里,「您是糊塗著過呢,從前我就同您說過,是您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梁樟是幕僚,自然有給主子解愁的義務。

  更何況他們是幾十年的同窗老友了。

  韓問天翻了個身側躺著,臉沖那邊煮茶的老頭兒。

  「你再說說,這回本王聽你說。」

  「這世間的芸芸眾生,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成就與認同,但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梁樟說,「這意味著您想得到什麼東西,就勢必會失去其他的東西,萬事無圓滿啊。」

  就比如:

  韓問天年輕時貪戀新鮮的美色。

  他得到了美色,卻失去那位對他滿心赤誠的王妃。

  韓問天從前唯利是圖。

  他設法謀取了百姓們的金錢,所以遲遲攢不夠民心。

  韓問天想擁有一位出色的繼承人。

  他的兒子聰慧多智,卻跟他離心多年險些父子成仇。

  韓問天想要屬於自己的霸業。

  於是他脫離朝廷,當上南部之主。

  卻因此換來南部被朝廷攻打,導致失去無數的良友忠將。

  更是與季家結下仇怨。

  惡鬥爭鋒半載。

  梁樟問他:「王爺,您大半輩子都在得到與失去中度過,可是您追求的東西,哪怕大多數都得到了,您心裡當真滿足過麼。」

  「......」韓問天沉默不語。

  梁樟:「您何必對皇位耿耿於懷,您就那般確信,得到皇位之後就能高枕無憂、此生圓滿了?」

  誰知道追求皇位會失去什麼。

  是無心皇位的兒子,是眼下僅存的南部戰將,或是天下民生憤慨,又或是短暫的歡喜?

  這樣的追求當真有意義嗎。

  「...那你說,本王活著還能做什麼,」韓問天苦笑搖頭,「旁人能盼兒孫滿堂,本王盼什麼。」

  他的兒子不聽話,抱不上孫子。

  皇位是宿敵的。

  韓問天就是崩潰了,整個身心都崩潰。

  回想半輩子的所有事情都如走馬觀花,活著的意義在哪兒。

  「...真正的強者,本不需要多強大的頭銜去彰顯,」梁樟嘆氣,「您總笑話季家當年太傻,放棄京中官職流落南部。」

  「可您瞧,有沒有官職對他們來說重要麼。」

  沒耽擱季家人在國難之時挺身而出。

  是將軍,又或是皇帝。

  頭銜根本不重要!

  表面看,他家王爺多有智慧的一個人。

  其實內里真的聰慧麼。

  恐怕還不如山野村夫活的透徹。

  梁樟又說:「您曾經教育梟兒,說的那套雄鷹論,還說叫他踩著您的屍骨去攀登至高山峰,您當時說的那般執拗,我是勸都勸不住。」

  「但真相是,您自己為權勢忙碌苦勞,也要逼著兒子去追逐權勢,被欲望吞噬人生歲月,梟兒本該是自由的,您也是。」

  「人生不應如此過啊,王爺。」

  這話梁樟曾說過很多遍了。

  只是韓王以前聽不進去。

  時至如今——

  韓問天沉默後再沉默,最後問出一句話。

  「你是說,本王這一生都是錯的?」

  在每一次分岔路口,他都選擇了錯誤選項。

  若不沉迷女色,王妃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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