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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能源泉感應到了齊凜的呼喚,在這個亞空間聯繫最緊密的地帶,靈能仿若色彩的漩渦一般猛然擴大,一場心靈層面上的颶風正在醞釀。

  熔爐般扭曲和融化的空間當中,齊凜跨坐在這場洪流間,幾乎就像幾年前一次微不足道的離家出走那樣,回頭看了他師父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向後墜落。

  「齊凜!!」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齊凜並沒有回應大宗師的呼喚。

  他跳進了靈能源泉。

  沈淵瞳仁驟然收縮,眼前這一幕場景在他視網膜中鑿刻下極為深刻的痕跡。

  靈能形成的萬般色彩都在像蠟畫一樣融化和剝離,整個世界正在眼前四分五裂,只餘下一片火焰般的紅色在跳動著,在跳動中削減,然後即將消失無蹤。

  並非出於任何性考慮,沈淵向它伸出手。

  ……

  齊凜不知道亞空間是什麼樣子。

  他聽說過靈能界數千年來積攢起來的知識,靈能者們說亞空間是超凡力量的根源,是一切邪魔被孕育的地方,是一片靈能和腐化隨時都在漲落著的潮汐,是混沌,是宇宙,是扭曲的時空和命運。

  但眾說紛紜,沒有人真的見過亞空間。

  鎮守著現實世界和亞空間唯一通道的大宗師,一代代地犧牲在靈能源泉外,抵擋著無窮無盡的靈能邪魔,就像是獨自面對萬千惡鬼的地獄守門人。

  如今齊凜正在這團混沌當中下墜。

  這裡無法分辨上下左右,他也看不到、聽不見、觸摸不到任何物質,只有大團大團的色彩在蜷曲的空間裡流動——那也並非真正的色彩,而是所謂的靈能帶給肉體凡胎的錯覺。

  但他是在笑著的,笑聲歇斯底里,完全掩蓋了他的心火跳動時留下的灼痛。

  跳進靈能源泉,齊凜只給師父留下了一道選擇題。

  要麼放他死在這裡,端坐回他大宗師的寶座上,像一座塑像那樣繼續守著靈能界千百年來的規矩,避免未來一切意外發生的可能;要麼就找到他……

  「愛我,或者殺了我。」

  齊凜輕輕重複,聲音只在自己的胸腔里震動。他看到有更多的色彩從自己身體裡逸散出去,融入混沌當中,就像水滴消失在滄海里。

  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突然擊穿了他驕傲的防線。

  他好像應該認輸了,和這個糟糕的世界搏鬥了二十餘年,充滿驕傲地、不敢停歇地走了這麼久,他終於還是承認自己永遠習慣不了人類的規矩,終於還是褪下了那層皮毛,暴露出自己野獸般的不遜。

  他承認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解這個該死的世界。為什麼人們彼此相愛卻要互相傷害,為什麼大宗師就非要義無反顧地犧牲掉一切,為什麼強者卻要封閉心靈、披上偽裝……為什麼明明生來就具有最光彩奪目的羽翼,卻必須要低頭掩藏在枯枝殘葉里,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天縱的才華與不渝的心意?

  與其平庸,他寧可死去!

  他可以墮落成世界上最可怕的邪魔,發出震撼所有靈能者的最後的絕叫,然後將世間平庸的萬事萬物都碾碎在灰燼里。

  可是為什麼,即便在生命最後的瘋狂念頭裡,他還是害怕沈淵會因此感到難過?

  「哈哈哈哈哈哈——!」

  齊凜大笑起來,任由身體裡的靈能從每一次呼吸當中出逃,亞空間的腐化開始滲入他的七竅,但同樣鑽入耳中的還有一聲呼喚。

  「齊凜。」

  是熟悉的、無奈的聲音。

  齊凜倏然睜開眼睛,感覺到下墜好像在這一秒突兀地終止了。他突然站在一片荒蕪的街道上,不知所措地緊緊捏著一把脆弱的玻璃刀,看到有一道人影走到自己跟前。

  沈淵站在他的面前,眉頭皺起,目光帶著責備:「齊凜,你真是叛逆過了頭。」

  「師父……?」齊凜迷茫地抬起頭。

  他師父還是找到了他。

  像一尊神明,這個荒誕的世界上唯一僅剩的、為他捧起靈魂的神明。

  「誰教你一言不合就跳進靈能源泉的?」沈淵用他最嚴厲的語氣斥責著逆徒,「做事如此衝動,不考慮後果,我真是白教了你這麼多年。我們對亞空間一無所知,你竟然敢……」

  這個時候,齊凜其實是應該跪下聽從大宗師的訓話的。

  但他犯了大錯,竟然還敢衝上來抱住他師父,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還要憤憤不平地抱怨:「我好恨你,師父,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沈淵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齊凜像是要在自己身上留下另一道疤。他既感到惱火,又感到無奈,喃喃地說:「你真是瘋了,齊凜。」

  「哦,我早就瘋了。」齊凜不以為意地抬起頭,笑容癲狂地說,「我一直都是個瘋子,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個瘋子!承認吧師父,你就是愛著這樣的我,你不能承受失去我的代價——否則用你性的大腦思考一下,你就根本不會跟著我跳進靈能源泉。」

  沈淵當然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做,可是……可是……

  他怎能放齊凜獨自悲傷?

  「也許我也瘋了。」他嘆了口氣。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那一刻覺得沒有齊凜的未來,根本不值得自己期待。

  而現在,齊凜這個混帳東西,還要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頸上,他咄咄逼人的桀驁面龐再次貼近了師父,咬著牙地笑道:「現在殺了我還來得及,師父,沒有你的人生根本不值得我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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