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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雲舒聽見身後的觀眾長長地嘆了口氣。

  「雲舒,我和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給你一些建議,當然了,你不聽也完全沒有關係,我並不介意。」

  容時看著對面的她,語氣嚴肅起來。

  「你也算是圈內人,又有轉行的想法,遲家和嚴家的影響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遲雨和家裡關係不好,如果你想給自己留後路,還是不要和遲雨走的太近。」

  「師姐。」

  「嗯?」

  「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容時垂眸,微微一笑。

  孟雲舒苦笑:「如果你早點告訴我,當時我就會明確拒絕去遲小姐的公司了。」

  「……什麼?」

  「這些年來遲雨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我不了解,也想像不出來。我知道她有錢,輪不到我來同情,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判斷。」

  孟雲舒慢慢深呼吸。

  「……我只是覺得,她不該永遠是那個權衡利弊之後被放棄的『犧牲品』。師姐,她才十九歲,她沒做錯什麼。」

  她的喉嚨微微發澀,只能將聲音放緩。

  「我現在還沒有到需要放棄……朋友,來給自己的職業生涯鋪路的地步。再說了,我這種小卒,誰會因為我和遲雨關係好就來針對我呢。」

  話劇臨近尾聲,後排的學生小聲和同伴討論。

  「我怎麼有點沒看懂呢?潘月亭怎麼就破產了,是金八為了報復他嗎,就因為陳白露救了那個小東西?」

  「應該……也不全是為了報復,」同伴小聲說,「反正就是金八搞的他。」

  「所以,顧八奶奶也破產了吧,她也把錢放在大豐銀行里……都是可憐人啊。那,那誰給陳白露付的帳單?」

  「金八爺吧。還沒結束呢,你小點聲。」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和容時短暫的見面,只有十五分鐘,足夠一杯溫熱的咖啡冷透。

  "太陽升起來了,黑暗留在後面。」

  陳白露吸進一口涼氣,打了個寒戰,迴轉頭來。

  「但是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

  台上陡然暗下來,一兩道光顫動著。她捶著胸,仿佛胸際有些痛苦窒塞。她拿起沙發上那一本《日出》,躺在沙發上。

  遠處,小工唱起了夯歌,方達生來了,敲門,嘆氣,離開。燈光乍起,一切都耀眼起來,她仰倒在聚光燈下,她的衣衫依舊雪白,宛如日出前的海邊,單薄的一片泡沫。

  燈滅了,幕落了。

  孟雲舒呼出一口濁氣,她的心臟微微顫抖,仿佛被涼夜填滿。

  十幾秒鐘後燈光亮起,掌聲雷動。主演成對依次上台謝幕,孟雲舒沒有動作。她和人群正中的遲雨對視,台上台下,喧囂歡呼聲沸反盈天。遲雨又變回了遲雨,她們安靜地對視,一個眉梢帶笑,一個默然不語。

  「花!花!孟雲舒,花!」趙南珺推她,「要上台了快去排隊啊!」

  「哦,花……花。」孟雲舒如夢方醒,彎腰抱起花束,小跑著綴在排隊上台送花的學生身後。

  工作人員提醒她「小心台階」,孟雲舒排在隊伍最末,心不在焉,還是踉蹌了一下。她想著要和遲雨說些什麼,說「她都知道了」?不合適。說「我很心疼你」?不合適。遲雨熬到現在,靠的不是誰的心疼、誰的憐憫。

  出乎她的意料,遲雨沒有被追求者塞滿花束,而是兩手空空,仿佛只為她而來。

  孟雲舒駐足在她面前,把花往遲雨懷裡一塞。旁邊方達生的演員和送花的女友擁抱,而孟雲舒迎著遲雨盛滿驚喜的眼神,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個字。

  遲雨嘴角一撇,有些委屈:「師姐,不擁抱嗎?」

  孟雲舒提了提嘴角,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做得很好。」

  一個短暫的擁抱。

  「就這樣呀?」

  「就這樣。」送花的觀眾三三兩兩地開始下台,她伸手撫平遲雨肩膀的褶皺,「行了,等會兒見。」

  「那你別走,在學校等我。」

  「好。我等你。」

  作者有話說:

  話劇台詞全部摘自曹禺《日出》,開場情節的編排更多的是參考陳數那一版。

  下一章講二人相遇的回憶。

  這幾章字數寫得比我計劃中要多一點(*´I`*)以及本文是文,虐不到哪裡去,大家放心。

  30 蝴蝶

  想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需要多長時間?

  遲雨的答案是,只需要兩分鐘。

  六年前,二十二歲的孟雲舒即將大學畢業,研0的春夏在一家宇宙大所實習,拿著全所最低的工資幹著最dirty的dirty work,所剩無幾的活力都傾注在了朋友圈,變著花樣妙語連珠地吐槽帶教和團隊。

  六月下旬,她按照計劃準備在生日當天離職,離職前一個周末,朋友搶到兩張下午場話劇的前排票,請她看話劇——不料當天朋友拉肚子把她給鴿了不說,當天上午她剛取到票,還沒來得及吃午飯,就接到了帶教林律的電話,讓她去今天見客戶的寫字樓下送文件,急要,要紙質版。

  他發來了三個pdf,十五分鐘後要拿到,又「恩准」她參加這次會議,說這是個不可多得的「能接觸到核心業務的良機」。

  烈日炎炎,孟雲舒在劇院門外,險些兩眼一黑暈倒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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