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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當然的,他發現了不該屬於此處的異類。

  他與秋亦對視。

  秋亦忽然收緊手,五指深深插入冰冷積雪。

  模糊的視線中,孩童銀灰的眼瞳逐漸染上熾金。

  一種浩瀚的意志降臨此處。

  那是屬於命運的糾正機制。

  而秋亦此時此刻,竟無法動彈。

  孩童彎弓搭箭。

  寒風肅肅,白雪飄揚,在那雙愈發璀璨的眼眸中,秋亦看見了自己的身影,身負重傷的,倒在雪中的,極度狼狽的姿態。

  弓弦拉滿,秋亦艱難地試圖動彈手指、直起身體,下一秒,對方的手指離弦。

  「咻」。

  第257章 歲月河(三)

  飛箭擦著那人的臉頰划過,「噗通」,身後的一隻雪兔栽倒在地,被箭矢釘死在雪地上,血色暈染上白雪。

  方才的異象已經全部消失。

  危機好像徹底解除了。

  小虞觀走過去,併攏兔子的耳朵將它提起,抽出箭矢,在雪上擦了擦,重新收放回箭囊。做完這一切,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天空向來是灰暗陰沉的顏色,風雪漸大。算了算時間,也該回去了。

  他向回走,看起來仿佛完全忽略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路過那個陌生人時,忽然停了下來,對他伸出手:「不起來嗎?」

  他想扶起這個人,可對方直接搭在了他身上,好像沒骨頭一樣,很委屈地抱著他,眼淚仿佛是感情濃烈到再也承受不了的地步,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來,不停地從眼眶裡滾落,泣不成聲。

  站在第三人的視角,這樣的場景無疑很荒誕。

  小虞觀第一次被人這樣抱住。

  他其實很討厭這類親密接觸,他認為,任何生靈之間都應該保持距離。這個人抱住他,實在太越界了。

  本來應該推開的,不過對方看著實在是太可憐了,紅衣逶迤拖地,在白雪中哭得瑟瑟發抖,好像受了欺負,看著比小孩還可憐。

  所以思考了一會兒,小虞觀安慰地拍拍對方的後背,又努力想了半天的詞,蹩腳地哄他:「乖,不要哭了。」

  秋亦沒哭了——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哭了,完全是下意識地流淚,這下更是一下子破涕為笑。

  這樣靜靜地過了好一會兒,他鬆開懷抱,從地上起來,抖落身上的雪,這時發現雪白衣袍都近乎染成了血色,十分駭人,從小虞觀的反應中卻一點也瞧不出異樣,他沉穩得像個可依靠的大人。

  秋亦:「你不怕我嗎?」

  小虞觀回想片刻,搖搖頭。

  其實他覺得很好看。

  何況誰會怕一個潸然淚下、哭得哽咽的人呢?

  秋亦輕聲問:「你多大了?」

  小虞觀今年九歲,他還沒有踏上修煉的路,今日出來只是為了試試弓箭做武器是否順手。

  秋亦潔淨衣衫——對於自己,他倒是能調動使用力量,對於旁人他物就不太行了,心想,來的不是時候。

  雪越下越大,小虞觀道:「我要回家了,就此別過吧。」

  秋亦默默拽他衣服,不讓他走,對上對方困惑的眼神,一時頗有些氣悶,還要委婉地說:「我沒有去處。」

  小虞觀看了看他眉心的紅痣。

  秋亦說:「你不帶我走嗎?」

  「我方才想殺了你。」

  「那並非出於你本意,你還是壓制住了不是麼……?」秋亦聲音一直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而且……我對你也有殺意。」

  「為何?」

  「我怨恨你。」

  「那為何不動手?」

  「……我也喜愛你。」

  小虞觀想了想,再次確認:「我不認識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見你。」

  「我們以後會認識。」

  那就沒有問題了。

  回歸一開始的話題,秋亦直直地看著他,問:「你不帶我走嗎?」

  「你以什麼身份隨我回去呢?」

  很多個詞在舌尖上繞了一圈,最後秋亦答:「弟子。我是你的弟子。」

  沒有必要多此一舉說其他更多的,弟子的身份就夠用了。

  一個未來的弟子。

  小虞觀想,多神奇。

  他明白自己,不想也不屑於和人建立親密關係,所以,難道他未來會成為那種廣收徒、搭建勢力的類型嗎?

  ……很難以想像。

  最後,他問:「我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秋亦。我叫秋亦。」

  小虞觀想了想,忽然喊了聲:「秋秋。」

  「……」

  秋亦啞然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說:「別這樣喊我。」

  對方很固執:「秋秋。」

  ……和小孩子能講什麼道理。

  秋亦放棄了掙扎:「隨便你。」

  -

  小虞觀為秋亦帶路。

  雪地深厚,高山陡峭,他行走時卻顯得很輕鬆。秋亦知道,他從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這裡。

  在成年之前,虞觀都遠離人煙,生活在此處,他像是天生擅長享受孤獨的人。

  一般來講,小虞觀是個寡言沉默的性格,有些事他懶得說,有些事他不願說,便是偶爾想說什麼,對天地沒有什麼好談的,雙親也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偶爾路過的修士行人,在他眼中也與一片飄落的雪花無異,所以實在想說什麼,在紙上寫寫、寫完放入火盆中燒掉便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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