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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了……」

  第242章 恨

  沒有實感。

  好像在做夢。

  秋亦跪伏在地,十指抓附地面,死死地抓握住冰雪,視野中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灰色,心中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悔恨,思緒和情緒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對一切事物的感知。

  直到鮮血從嘴角流溢出,血滴答落到雪上,他好像才回過一點神來,撫上心口,發現底下那個器官早就不再跳動。

  心臟碎裂了。

  應該是不痛的,因為秋亦什麼也感覺不到,甚至迷茫於為何會心裂。

  「滴答」。

  黏糊糊的液體滾落。

  他又看向自己的手。

  轟隆隆,驚雷在遠處轟響。

  一道道陰影落下,分身們沉默地圍繞本體,臉龐藏在陰影中,他們以流淚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臉,看到自己的存在變得怪誕模糊,他們以憐憫的雙目看向他的臉龐,看到他在融化。

  仿佛一座座火中的蠟人。

  找不到虞觀,秋亦連維持自身的存在都難以做到。

  「滾!」秋亦揮手驅散這些幻影,嘶吼著,像是瀕死的困獸,「給我滾開!」

  可那是他自己。

  失去錨點,維持不了穩定,本體對於分身的控制也在削弱。

  秋亦告訴秋亦,師尊離開了,我也要離開了。

  可是,他們流淚,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仙人沒有輪迴,虞觀連魂散天地也沒有。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閉嘴!」

  秋亦猛地掐住那個自己的咽喉。

  他不想聽,他一滴淚也不會流下。

  但他看到自己的手,那雙手已經鮮血淋漓,沒了形態。更確切地說,秋亦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他像是一座建好房屋,被抽走了地基,銷毀了屋脊屋柱,於是由內而外地崩潰,血像是淚,從軀殼滾落,於是才後知後覺感覺到疼痛。

  秋亦想,與人交戰總是容易受傷的,受了傷就會疼,所以這疼痛也很正常。

  分身主動求死一般,什麼反抗也沒有,目光虛無,輕輕笑著,讓人厭惡。

  可秋亦想要殺死他的時候,一種溫和的力量在身體中涌動,頭痛欲裂,於是他什麼也做成,眼睛一眨,分身消失了,秋亦倒在雪地里,再沒有力氣,好疼啊,他狼狽地蜷縮著,一身衣染成鮮紅,脖頸一圈勒痕青紫色,呼吸不了。

  頭痛,讓他即便哭不出來,也想要流淚的劇烈頭痛。

  記憶、誰的記憶緩緩流淌進他的心田,好像有人握著他的手,又好像是在他耳畔輕聲細語,非常平靜而溫柔地將一件件往事說與他聽。

  秋亦不想聽,可那聲音他拒絕不了。何況這是他和他的承諾。

  這是與周文帝傳承那次截然不同的體驗,秋亦只是聽了故事,看了故事,並不會成為故事中的人,但躺在雪地里,秋亦冷得哆哆嗦嗦,竟然覺得還不如成為他。

  心底有道聲音說,這樣他會生氣的,不能這樣想。又有另一道聲音尖叫,生氣?那就生氣吧!他管不了我!

  那道聲音還在繼續,秋亦認真去聽,聲音模糊,不能聽清楚具體的內容,只恍惚竟感覺很溫暖,好像行走在寒冷夜晚時,遇見了一盞溫暖的燈,光將一路照得通明,行人偏頭,看見黑暗中,一卷卷畫面流轉,盡收眼底。

  幼時少時,修仙前後,包括最後的虛空中耗盡全部力量定住第三劫。

  一生的光陰盡數在這裡。

  他為他皺眉,為他流淚,為他歡喜。

  他想永遠留在這裡,想永遠看著他。

  可是有力量推著他向前,就算他耍賴、撒嬌、哀求、怒罵也不允許久留。他氣惱地往後去看,所有的畫面都在黯淡,又傷心地側耳去聽,原來故事已經說到了終點,燈光隨之熄滅,只有最後的一幕幕影像落到他手中,好像從誰的眼睛裡截下了鮮活景象。

  與前面都不同,它們是如此熠熠生輝,像是灰塵里的珍寶。他小心地捧著,心想,一定是很珍貴的東西吧。

  他低頭去看。

  那些畫面在他手上閃動滑過。

  原來是個少年,有持劍斬敵,討要誇獎的模樣,有羞澀抿唇,面紅耳赤依賴的模樣……一顰一笑,一動一語,鮮活生動,無一錯漏。

  這是誰?

  他面目模糊,細細去看,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這是我呀。

  這是我呀!

  原來我是這般模樣。

  於是一道神光轟然劈向心台,秋亦在冷風中醒來,面貌人形再俱。

  五臟六腑還在修補與碎裂中循環,這是情緒與痛楚作怪,秋亦制止不了,也不再在意,他還在嘔血,口中儘是鐵鏽味,失去的痛感終於回歸了,像是從噩夢中醒來。

  可惜無論醒不醒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秋亦咳嗽著,勉強從雪中爬起,漫無目的地在這片熟悉無比的天地間行走,死志猶在,但還是喃喃重複著那聲音的最後一句話:「不能死。」

  他若死了,有誰替他復仇?

  他若死了,有誰會記得他?

  虞觀燃儘自己,才得以定住時間,推開命運,更以冰冷虛影等待他許久,他要辜負他嗎?

  不可以。

  不允許。

  他師尊本來是可以療愈傷勢的,該死的是打亂他計劃的聖地和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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