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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手臂的皮膚水波一樣的涌動,好似被菟絲子選中的獵物,秋亦全身上下、甚至連識海神魂上都爬滿了一條條漆黑的咒文,咒文如水般流淌循環,每動一下,血肉經脈似乎被擰成了一團,呼吸與動彈好似千刀萬剮的酷刑,劇烈的疼痛像是要將整個人撕碎成一片片紙末。

  恢復成正常模樣的珠玉啪嗒一聲落到地上,咕嚕咕嚕滾落下台階。

  靈力神識皆是無用,疼痛從每一處、每一寸身體傳來,秋亦額頭滲出冷汗,牙齒打著顫,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像是要將他淹沒一般,他甚至無法控制好自己的身體與意志,身體無力、孱弱,連站立也無法維持,神智因為超越閾值的痛楚而混沌,但卻又被折磨得無法真的暈眩昏迷過去。

  秋亦踉蹌著跌倒在地,用地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與地面接觸的雙腿卻又感覺到更加一籌的疼痛。

  手升起又無力垂下,秋亦身體不停地在顫抖,腰間昭時劍隨迷濛的心智出鞘,然後被一縷強撐著抽出的神識驅動,慢慢、慢慢地轉向,秋亦閉上眼睛,不斷抽氣,指甲深深抓入胳膊,昭時劍冰寒的劍尖對準其劍主——既然做不到逃避,那便以疼痛壓制疼痛,他要清醒一點,而不是這般渾渾噩噩忍受痛苦。

  「……」

  極輕微的腳步聲靠近,落地的九龍珠玉被撿起,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低著頭,抱臂,虛弱地呼吸著,腦海似乎有一瞬間的清明與分神,於是失去劍主驅使的昭時劍啪嗒落在琉璃地面上。

  虞觀彎下腰,一邊將昭時劍放入劍鞘之中,一邊皺著眉細細看弟子的情況。

  少年脖頸、手腕、腳踝等露出的白皙肌膚上漆黑的咒文滑動著沒入衣下,如同一道道鎖鏈。他渾身顫抖著,牙關戰慄磕碰,似乎想要將自己蜷縮起來。

  惡咒。

  世人這麼稱呼種種污穢之物在特殊條件下形成的詛咒。

  十萬士兵的情緒、血祭污濁、天鬼氣息與哀嚎等盡數被一顆容器吸收,一併被時間糅雜沉澱,最終居然形成了惡咒。

  虞觀忽地察覺到了什麼,近乎強硬的伸手抬起秋亦的頭,沒有任何反抗,秋亦溫順、無力地抬頭,整張臉露出來。

  他額頭冷汗細細密密,面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著,薄薄一層眼皮下的眼球也在不停顫抖,嘴唇附近有猩紅的血。

  虞觀一手用力捏他的兩頰,迫使他張開嘴,另一隻手伸過去,抵在秋亦唇邊:「咬這個。」

  秋亦神智不清醒,耳朵嗡嗡鳴鳴,幾乎很難聽得進去其他聲音。但他剛剛就能察覺到他來了,現在應該也能聽到。

  虞觀又耐心地重複了幾遍,秋亦好像明白了,他張開口,露出鮮血淋漓的口腔,然後啊嗚一聲咬了上去,牙齒與手骨相碰,一口咬出血來。

  力道如此之深,卻也只將主人的痛苦宣洩出一兩分。

  虞觀神色未變,另一隻得空閒的手摸摸弟子的頭,這個姿勢對他做事不太方便,半蹲下身,想要將跪坐的弟子整個人從地面上摟抱起來。

  秋亦渾身無力,唯有牙咬得緊緊的。虞觀的手在他脊背上微微壓下,他就順著力道軟趴趴、半靠到對方懷裡,額頭抵著胸膛,呼吸間是熟悉的冰冷氣息,手下意識地攥緊虞觀的衣服,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覺連痛楚都輕了一些。

  虛弱的狀態下,居然顯得輕飄。

  虞觀想著,用手掌托起秋亦的大腿,在弟子大概率是無意識的極度配合下,把人抱放亭邊的美人靠上半依微躺。

  他站著,與秋亦面對面,右手全程沒有抽走,鮮血將秋亦慘白的唇瓣染紅,順著下頜滑落,又嘀嗒地滴落到腿上。

  虞觀抿唇,那個功法需要秋亦的血,原先本想著劃一刀逼出血,但是此時他卻忽然不想那麼做了。

  他不想再給他增添痛苦。

  ——而且,確實也另有辦法。

  左手拇指指腹碾擦過秋亦的唇角,又從牙齒縫隙中探入口腔,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柔軟的舌尖,虞觀飛快收回手,拇指濡濕,上面已經沾滿了鮮血,有他的,也有秋亦的。

  目光始終落在秋亦身上,虞觀含住指腹,血腥氣溢滿口腔,喉結微微滾動,屬於另一人的血被他咽下。

  他輕聲念了幾句法訣,一切進行得飛快,靈力光帶在兩人間閃爍一瞬又消失,冥冥之中一道新的、無形的聯繫建立。

  惡咒沒有消退,但一半的痛苦像是輕飄飄的雲一樣散去了。

  秋亦眉頭舒展,忽如其來的輕鬆讓他抓回了一縷神智,他睜開眼,微微鬆開了口,看見站在自己面前之人。

  虞觀收回留了深深牙印的右手,挨著弟子坐下,目光垂落:「只能幫你分擔一半。」

  《苦甘濡血問心解》,少年虞觀無意中閱讀過的一本秘法,昔日被他一看而過,後來又被他從書閣中特意尋來。

  這道要求互相咽下彼此血液的秘法只有分擔性質,讓關係格外親厚者可以分走一部分的痛楚。

  漆黑的咒文在白皙皮膚上流動,秋亦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但剩下的一半痛苦仍舊壓著他的忍受邊緣,他心神俱疲,往自己師尊那邊倒去,頭搭在虞觀肩膀上,貼貼師尊,目光望向亭外的花海,輕輕囈語:「師尊。」

  「嗯。」

  虞觀在想大概什麼時候離開秘境,惡咒並不會一直生效,他想要等到惡咒消退、弟子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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