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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轉濃,露水漸重,本該是安寢時辰,西宮卻燈火通明,沒有一個人能夠入睡。
女王陛下雷厲風行地下達了一系列追蹤世子殿下的命令後,就暈倒了。
謝時雨替她煎了服藥,衛靈溪這才醒轉,白色的霧氣漂浮在床榻間,亦敵不過她眉目上的霜華。
“陛下,您千萬要保重身體,世子殿下的事,臣一定會竭盡全力。”
柳文傾走到她面前停步,雙手側垂在腿邊,想向前伸,瞥見她冷寂的眉眼,卻又躊躇起來,良久還是緊握成拳,規矩有禮地垂在一邊。
這時,殿外侍衛突然騷動了起來。
衛靈溪立即望了出去:“怎麼回事?可是有了世子消息?”
“靈溪,是我。”
這聲音一出,她的眼色便流淌出溫情,像是春風翻湧,化解了寸寸冰寒。
“師父。”
看見來人,衛靈溪強撐的鎮定終於瓦解。
“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昭兒。”
宣欽伸手接住她傾倒的身子,以衣袖檀香覆蓋在她的臉側,帶給她莫大的安寧。
“如果不是我讓侍衛撤出西宮......昭兒根本不會失蹤......”
“沒事,我會找到他的。”
宣欽將她移到臂彎里扶住,直視她充滿血絲的眼睛,“為師最擅長找人了,你不記得了麼?那時候你喜歡一個人在宮裡亂跑,身邊侍者找不到你,總是我,在宮中各個角落裡找到你。”
衛靈溪躺在他懷裡,面色逐漸柔和。
嗅著鼻間的安神香氣,她漸漸睜不開眼睛。
“多謝姑娘相助。”
宣欽柔聲望向謝時雨。
謝時雨垂眸立於一旁,面上不動,心中卻驚了一驚。沒想到這人竟然發現了她使的小手段。
看來他對香氣格外敏感。
宣欽的視線轉而望向床邊的男人,虛抬左袖,稍稍做出請的動作,示意他離遠一些。
柳文傾的眼神落在衛靈溪即使安睡依然緊緊握住他衣袖的手上,神色複雜。
他大概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
“我想見見烏嬤嬤。”
柳文傾看著他的側臉,清俊的輪廓上浮起一層淡淡倦色,想必也是聽到了消息,立刻向西宮這裡趕來了。
有侍者不由自主地回答:“烏嬤嬤遺體就擺在偏院,未曾挪動。”
宣欽起身,望向謝時雨:“勞煩姑娘照顧她,我去去就回。”
一副主人翁的姿態。
柳文傾咬緊了牙。
戴罪之人在這裡指手畫腳,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宣.....公子,陛下先前吩咐過,要請仵作驗屍,細查烏嬤嬤的死因。”
所以還請不要隨意行動。
宣欽抬步向前,並不看他。
柳文傾抽出佩劍,劍鞘摩擦的清脆聲響一下子響起來。
宣欽停住腳步,皺了皺眉,回頭看向床榻的方向。
衛靈溪蹙了蹙眉,並未醒來。
“有話出來說。”
柳文傾收回劍,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謝時雨望著兩人的背影,點點頭,又搖搖頭。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啊。
院外,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月下對峙,靜寂無聲,柳文傾首先開口。
“你本是罪人,不該出現在此處。”
宣欽垂下眼睛,不置可否。
柳文傾又道:“陛下仁善,不曾責怪於你。你不心懷感激,也該安分守己才是。”
宣欽笑了笑,“你很喜歡她?”
柳文傾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出不屑之意:“是又如何?我與陛下拜過天地,受過萬民供奉......”
“喜歡她就更不該阻撓我辦事了。”宣欽素來溫和的神色一冷,“閃開,莫耽誤了尋找世子的時機。”
這人神色變化之快,再無半點溫文爾雅之意,周身的冷冽之氣讓他這個征戰慣了沙場的將士也有些忌憚。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他冰冰涼涼的嗓音,柳文傾望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宣欽回到殿中。
“厚葬烏嬤嬤吧。”
他已經弄明白了是誰劫走的衛昭。
睡夢中的衛靈溪面色蒼白,淺淺吐納之間,眉頭也隨之糾結起伏。
宣欽緩緩湊到她的耳邊,輕柔道:“睡吧,睡醒了昭兒就會回到你身邊。”
......
“大人,此人武功高強,我們的人攔不住,叫他跑了......”柳文傾手下侍衛面帶愧色地上前回復。
柳文傾一字一句聽著,神色淡漠。
“無妨,當務之急是追查世子下落。”
至於一個大逆不道的罪人,逃了便再抓回來。不,或許他再也不回來會比較好。
柳文傾心中隱隱不安,這種莫名的直覺是他在戰場上廝殺拼搏時才積累的,自他離開邊疆回到朝堂,已經很有沒有再次出現過了。
今夜註定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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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東北角,長信宮,舊時世子寢宮。
宣欽一人一劍來到這座廢棄的宮苑,視線落在荒草叢生的某一處,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