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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城主府西側院的小路上種滿了蘭花,落葉蘭,沙草蘭,寒蘭,品種繁多,黃泉谷也種了許多蘭花,因為這種細小的花葉散發出的淡雅高潔氣質向來是謝蘊的最愛。恍惚間發現,她已經離谷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師父他們有沒有擔心她。大概是會擔心的吧,想起臨走前小師叔抱著師父的大腿哭訴的模樣,她便覺得好笑。

  沈恪輕聲問:“你在想什麼?家人嗎?”

  謝時雨微微一怔,原來她竟然在想念他們。師父,師叔,並黃泉谷的幾位弟子,都是她的家人。

  “你的家人是什麼樣子的?”

  大概是月色闌珊的太美好,面對這樣隱秘的問題,她竟然會有訴說的欲望。

  “他們很好,對我非常包容。我想,應該和尋常人家沒什麼不同吧。”謝時雨難得多問了一句:“你的家人呢?”受了重傷的人,應該會格外思念家人吧。

  沈恪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聲音在月色浸潤下透出幾分涼薄:“他們不太管我,我們也不常見面。”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謝時雨站在石階上,低頭望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一場短暫談話似乎陷入尾聲,所幸微生離居住的寢院已經近在眼前。

  燭火高照,巡邏的人提著燈籠步伐整齊地走動著,守衛果真森嚴。

  沈恪拉著她蹲在一片不引人注目的假山後面,道:“我去引開守衛,你趁機偷偷溜進去。”

  謝時雨沒問他用什麼辦法引開守衛,只對著他點了點頭,神色平靜。

  “擊石為聲,聽到我的信號,你就即刻出來,不要耽誤。”

  說著就要站起身,謝時雨及時拉住他的袖子,沈恪偏頭望過來:“嗯?”聲音有些低沉。

  “萬事小心。”城主府的守衛對付起來或許會有些棘手。

  沈恪愣了愣,隨即展顏,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神情愉悅:“我會的。”隨後翩然向南躍起,驚起一隊守衛。

  謝時雨在原地呆了呆,發頂上的觸感似乎還沒有消失。這是第二次有人這樣對她,第一次是師父謝蘊,但是燕飛的舉動顯然和謝蘊不同,說不上是哪裡不同,總之有點怪怪的。晃了晃腦袋,現在不該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屏息半晌,直到寢樓前的所有守衛都被引開之後,謝時雨才貓著腳步飛快朝亮燈的地方奔去。

  輕而易舉突破了大門,她轉身小心關上,慢慢朝屋內更深處行進。

  室內一片寂靜,四下都點著燈,亮如白晝,床幔深處散發出一股縹緲冷淡的薰香,似乎是安神的薰香。

  透過深紫色的床幔,依稀可見床榻上微微的隆起,她的進入似乎並未驚醒房間的主人。伸手拉起床幔,她一點點向塌上摸去,這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有什麼冰冷物什抵上她的脖頸。她想,這莫非是谷外的風俗,殺人不是掐脖子就是捅脖子。

  視線下移,泛著寒光的匕首映出持刀人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

  “別動,再動我就殺了你。”含著冷冷威脅的沙啞聲音響起,帶著粗糲嘈雜之感,摩擦著她的耳朵。

  謝時雨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歹意。

  “是誰派你來的?”

  這個問題,她怎麼回答。並沒有人派她來。

  她的遲疑引起了別人的不滿,持刀人冷笑一聲,匕首又近了三分:“她的膽子真夠大,在城主府內就想動手。派個小姑娘來暗殺我,算是蔑視?”

  謝時雨一頓:“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刺客,我是大夫。”

  “大夫?”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身後人低低笑了一聲:“我不對女子出手,卻也不能放任你泄露秘密,割了你的喉嚨,將你變成個啞巴,如何?”

  雖然很想告訴他,割喉不會致啞,只會致死,但這顯然不是現在應該做的事。謝時雨頓了頓:“你聽過微生流這個名字嗎?”

  身後人心緒浮動,手中匕首不穩,又近了一分,將她細嫩的脖頸割出了一條淡淡的血線。有點疼。

  “你說什麼?”

  謝時雨握著身後人的手,小心翼翼將匕首移開了幾分。觸手冰涼徹骨,沒有一絲溫度。她面上浮現驚異之色,良久才道:“你就是微生離吧。我乃黃泉谷謝時雨,受微生流所託前來救你。”

  身後人怔愣許久,終於放下匕首,謝時雨連忙拿出腰間瓷瓶給脖子上了點藥粉。

  視線一轉,她終於看清男人的模樣。單薄的身形,尖細的下巴,精緻的俊顏上一雙眼睛清澈又明亮,此刻正閃爍著震驚之色,全然不像是得了痴病之人。從他清晰的口齒和條理分明的話語判斷,城主府的少城主,微生離,根本沒有痴病。

  “阿流他在哪裡?”

  謝時雨道:“宛城四海客棧,有人照顧著他。”

  微生離皺著眉冷靜道:“我如何確定你話語的真偽。”

  謝時雨想了想,“幾日之前我路過源潼,救了因為疫病而險些被燒死的微生流,之後遭遇官兵追殺,僥倖逃脫後來到宛城,聽說少城主將死,來到城主府見到了紅蕊夫人,然後就到了此處,我的同伴引開了守衛,我才得以進來。”抬眸看他,“這就是全部的經過了,你若是還不相信,我也沒辦法自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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