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丫頭知他生氣,卻一點也不害怕,一邊揉脖子,一邊舔著臉說:“爹,現在時辰還早,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不許吃!先生還在學堂等著你呢!”寒棲作勢要打,恐嚇道:“當心我告訴你娘,看她不打死你。”

  “哦。”小丫頭這才服了,唉聲嘆氣地從乳母手中接過書籃,低下頭,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是一間乾乾淨淨的青磚小小院子,院子裡種著七八株梅花,現在沒有開,掛滿了綠油油的葉子。女先生曾經受過賈優的恩惠,好心幫她教育女兒,收收性子。

  寒棲一直盯著她,等她掀帘子、進了門、請了安,才出了一口氣。現在家裡的事情全都由賈優做主,他就像一個閒人,每天吃一吃,逛一逛,送送丫頭上學。

  平心而論,賈優是個很不錯的妻子,把得一手好脈,燒得一手好菜。她在後院搭了個小棚子,專門負責養雞。別人拎來好酒好肉,雞呀鴨呀,她就煮了,放點黃芪、枸杞、人參須一起給寒棲吃,時不時加點什麼山楂糕、梨子凍,一日復一日,終於把他餵成了一個胖子。

  哎,寒棲摸摸肚子,自己怎麼就這樣了,自從跟她成了親,就一直吃一直吃,剛吃完就餓,仿佛只有食物才能填滿肚子裡的無底洞。

  有陣子白尊想撮合他們,以暗衛營統領的身份為他們主婚,被寒棲果斷地回絕了,他對賈優,除了敬重,還是敬重,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愫,白尊也沒有勉強。可是後來… …後來他怎麼就應了她呢?

  寒棲又出汗了,拿手帕胡亂抹了一把臉。記得那時候,賈優常被人罵,因為是女子,行醫時常被人恥笑。有幾個特別不長眼的,天天來她店裡鬧,揚言要砸了她的鋪子。砸你個頭,我先砸了你的頭,寒棲拔劍,不偏不倚,刺破了那人的枕骨,還惡狠狠地放了狠話:“賈醫官治不好的我來治!”。自此賈優鋪子裡仿佛養了一個打手,再也沒人說什麼了。

  時間一久,大家都以為他是鋪子的老闆,客客氣氣地叫他一聲賈老闆,叫賈優一聲賈夫人,病人來求她瞧病,連帶著,對寒棲也十分抬舉,誇她娶了個好媳婦。這,真是把日月換了星天。

  他們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吧,賈優懶得解釋,寒棲更懶得解釋,菜照吃,改大的衣服照穿,如果有個孩子就更像賈老闆了。

  他們當然不會有孩子的,他們又沒有成親。

  寒棲看丫頭真的進去了,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肥肚子,真香,他簡直是個大型真香現場。賈優四十五歲時懷上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看脈象,還以為是個兒子,結果是個女孩。平心而論,賈優是個很稱職的妻子,見他沒有兒子,問他要不要生第二個。算了,就不要了吧,一個女孩都這樣難養,再生個兒子,豈不是要上天。賈優又提出要給他納個妾,也被他拒絕了,要妾幹什麼,他又不好這口。

  是的,雖然他們之間少了點什麼,可是平心而論,她是個很不錯的妻子。

  賈優忙慣了,懷孕時還挺著大肚子去山裡巡診,寒棲管不住她,只好顧了一頂軟轎,跟她去了揚州。

  沒想到在附近的小客棧里,他竟然又見到了快鋒。

  師兄留了一點胡茬,眉心刻著兩道深深的皺紋,臂膀緊緻,腰板筆直。他是慕名而來的,帶師姐來拜會名醫,沒想到竟是賈優,他有點驚訝,又有點失望,和他們簡單說了幾句。十幾年過去了,他們還在為少帝的事情奔走。

  老僕聽他們提起少帝,立刻小心翼翼地不敢開口,於是快鋒又問了許多南京的事。

  權貴的事寒棲不太清楚,只知道朝廷下了“遷富”令,把好多大戶人家都“遷”去了燕京,有一陣子十室九空,燕子來了,啄著空空的屋檐。

  哦,沒想到燕王這樣命長,竟然又活了二十多年。

  那天風大,師姐帶著白色的面紗,披著白色的斗篷,風起時,面紗飛起,她微微抬眼,像湖水裡晃動著的星影。她應該四十歲了吧,真的應該四十歲了吧?

  趙水簪迎著他的目光,悠然一笑。

  寒棲趕忙看座,叫來老僕,把包里的枸杞桂花茶取出來,用最深的泉水煮,煮完以後加點酒。這叫枸杞酒,一定要趁熱喝,哎,這些年,他怎麼盡琢磨這個了。

  “趙姑娘沒什麼事,不過是頑疾,沒有辦法,只能靠她自己去適應了。”賈優沒有帶藥箱,寫了一個方子,讓徒弟上街買去,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撐起身子想自己去。

  “不不不,哪請得動你,我去就行了。”寒棲常給藥鋪跑腿,忙摁下她。

  “不用了。”快鋒從他指縫中抽走方子,折了兩折,告辭道:“我再帶她去別的地方瞧瞧。”他從腰間摸出一小塊銀子,壓在指尖,當作診費。

  這這這,這怎麼行!寒棲忙推回去,他怎麼能要快鋒師兄的錢呢,雖然他知道暗衛營的小金庫在師兄手上,可是他覺得師兄肯定不會為私事動用這筆錢的,一他有瞥了眼師兄,覺得他穿得太素了,只一件沒有花紋的棕色布衫。

  一隻螞蚱蹦上膝蓋,打斷了他的回憶,得了,撿起來給丫頭帶回去。小院烏泱泱的,滿是孩子的讀書聲,寒棲揪著螞蚱腿,不經意聽了幾句,好像在讀史,秦漢,晉魏,唔,好像他也經歷了四任帝王,太,祖、少帝、燕王和大公子。燕王剛繼位的時候,天都是灰的,可是一晃二十年,忍忍也就過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