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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子裡有幾個小媳婦在挑東西,展鷹見到司恬來,從櫃檯後轉出來走出鋪子。

  司恬抱著胳膊打量著他,笑道:“展鷹,我有件事正要和你說呢。”

  “什麼事?”

  “你究竟幾時回去?”

  展鷹一怔,眉頭蹙起。

  “若是近期不打算回去,或是一直不打算回去,我就讓隔壁的張大娘給你說一門親事。”

  展鷹嘆了口氣,“你想趕我走,就明說吧。”

  司恬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她是怕他對她有什麼想法,更怕母親背著她和展鷹提起此事。

  “展鷹,你一走三年,家人必定掛念,我覺得很愧疚。你該回去了。”

  “我隨著你們一路北上,既長了見識又磨鍊了自己,現在又學會了做生意,我覺得甚好,比悶在家裡讀書舒服。你何苦老是覺得對我愧疚呢?”

  司恬輕哼一聲,“我是對你娘愧疚啊!將來你怎麼打算?”

  “將來?我自然是回東都開胭脂鋪啊!”

  看著他一本正經、理所當然的模樣,再聽到他這句話,司恬心裡猛地一松,情不自禁地撲哧一笑,“你還當真要做這行?”

  “有何不可?當年司叔叔不也開過胭脂鋪麼?”

  “我爹是開過,還因為這個娶到了我娘。所以你趕緊回去吧,你家媳婦說不定正在東都等著你呢。”司恬笑嘻嘻地開著他的玩笑。

  他的臉也不紅,正色道:“你幾時嫁了人,我就回去。你自己在這裡,我總是不放心。”

  司恬哼道:“我一輩子不嫁人,你趕緊走吧,不然耽誤你的正事。”

  展鷹眼睛瞪大了,“你還真是不打算嫁人?”

  司恬笑著走進鋪子,邊走邊道:“是啊,你趕緊走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別操心了,還是多操下你自己的心吧。”

  展鷹抽了抽嘴角,道:“司恬,我走的時候,你可得把胭脂方子送我。”

  司恬回頭笑笑,“那是自然。”

  展鷹笑著,“我是為了讓你不覺得愧疚才要的。”

  司恬笑得眉眼彎彎,心裡特別舒暢。展鷹這個人很讓人舒服。

  傍晚時分,司恬關了鋪子回到家中。

  “娘,抱抱。”司尚走過來,仲著手要她抱。司恬立刻笑靨如花,將兒子抱起來親了兩口。司尚也摟著母親的脖子,親了母親幾口。

  “娘,去泡泡泉。”司尚說話還不是很利索,胖胖的小臉蛋、紅紅的小嘴,生得虎頭虎腦。漂亮的面容隨司恬,英氣的眉毛卻和商雨如出一轍。

  怪不得這麼殷勤地又親又抱,原來是有要求了。司恬笑著點點他的小鼻子,“不是前天剛去過嗎?”

  “還去,狗狗也去。”

  司恬看了一眼腳邊的小狗,笑眯眯道:“那可不成,溫泉里可不許帶狗狗去,會被打屁股趕出來。”

  司尚撅著嘴在她懷裡扭,又摟著她的脖子親。席然走過來拍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再親也沒用,溫泉里可不許帶狗帶貓,等你再大一點,連你也帶不進去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得去男客那裡,不能跟著我們了。”

  “那誰帶我去呢?”

  司恬和席然都不說話了。

  司恬道:“等你大一點,就在家裡洗。”

  司尚又扭,“不在家,不在家,要去泡泡泉。”

  席然看了司恬一眼,想說什麼都又忍住了,家裡終歸是需要個男人的。

  春天到了,山上溫泉里的人也多了起來,山間的杜鵑開得紅艷艷的。司恬抵不過司尚的纏鬧。帶他到了城外蘆葦山上的溫泉。

  司尚這個小人兒,好像天生就知道享受,小小年紀,對衣服、食物都比較挑剔,像極了那個人。還有,他對刀劍也極有興趣,常常拿著樹枝在院子裡比劃,對著小狗雪團發號施令,一副小霸王的模樣。看來,雖然司尚的相貌不像商雨,性情卻是像極了。他小小年紀就極愛乾淨,喜歡洗澡,動不動就要母親帶他來泡溫泉,這一點也頗像他。司恬嘆口氣,還好自己手裡有點銀子,不然還真是很難養得起這位難伺候的小少爺。

  司尚現在年紀尚小,又長得漂亮可愛,每次來都可以帶到女客那邊,所以司恬也樂於帶他來。做了母親之後,司恬發現情情愛愛好像離自己已經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她暗自慶幸自己有了司尚,看著他一天天成長,將她的歲月填充得滿滿當當,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司尚玩得盡興了才從溫泉里出來,跟著母親和外婆下山。路過山腳下的茶水鋪子,他又嚷著口渴要喝甘蔗汁。冬天的時候,每次從溫泉出來,他都要在這個鋪子裡喝一杯熱水溫著的甘蔗汁才肯走。

  司恬頭疼,哄著他,“寶寶乖,甘蔗那是冬天才有的,如今快要人夏了,沒有甘蔗。”

  司尚瞪著大眼睛,道:“我不要甘蔗,要甘蔗汁。”

  “沒有甘蔗,哪來的甘蔗汁呢?喝點茶水好不好?”司尚勉強同意了。

  進了茶水鋪,司恬將水杯放在司尚的小手裡,他捧著杯子喝了兩口,皺著小眉頭道:“娘,不好喝。”司恬搖頭,小少爺,你將就點成嗎?

  她掃眼一看,突然怔了一下,茶水鋪的一角坐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竟和商雨身邊的一個護衛有點像。她恍惚了一下,馬上否認了。怎麼可能呢?這裡離倉瀾那麼遠,就算他在找她,也應該往江下而去。三年了,他應該早已和裴雲意成親,也許連找都不會找她。她淡然一笑,覺得自己多想了,現在她過得安穩寧靜,也絕沒想過會和他再見。

  她領了兒子起身,和母親回到了城裡。到了胭脂鋪,司恬先下了馬車,席然帶著司尚去買菜。

  司恬在店鋪里待了一會兒,這才回家。走到大門口,她怔住了。幾個人牽著馬站在庭院門前的槐樹下,為首的那一位竟然是齊揚。

  此刻重逢,恍然如夢。她呆呆地看著齊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找來。

  齊揚長長地嘆了口氣,咬牙看著她,“司恬,你讓我們好找。”

  司恬心裡一慌,強笑道:“好久不見,你找我有事?”

  齊揚跳著腳道:“當然有事。大師兄快被你整瘋了,你知道不知道?”

  已經三年沒有人提過這個名字,現在她的耳邊如同忽然響起了一聲驚雷,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平靜無波的心裡又起了狂瀾。

  “司恬,你到底怎麼回事?為何突然不辭而別?大師兄將江下周圍快翻了十遍,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怔怔地沉默著,心裡酸澀苦楚,卻沒法說出原因,“他找我做什麼?”

  “嘿,司恬你怎麼回事?你不是和大師兄定了親嗎?大師兄等著和你成親呢,你突然沒人了,生死不明下落不知,差點把他急死。”

  “齊揚,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是啊!他不能一直留在大梁,只好派了無數人到處我,七勢門的人、倉瀾的人,鬧得人仰馬翻。”要不是商雨一直派人留意著展家,要不是查出展鷹的家書來自平安縣,誰又能想到司恬會在這裡呢?

  司恬略帶酸澀,冷冷一笑,“不必了。你回去告訴他,我生活得很好,已經嫁人生子。”

  齊揚高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已經嫁人生子了。”

  齊揚瞪著眼睛看著她,難以置信。

  “真的,我娘帶著兒子去買菜了。你先走吧,不然我夫君一會兒看見一個男人在我家門口,怕是要不高興。”

  齊揚怔怔地看著她,覺得她真的變化很大。如今的她,神色堅毅、成熟嫵媚,還帶著一股潑辣勁兒,和三年前靦腆內秀的那個女孩兒判若兩人。她和大師兄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大師兄一頭霧水不明就裡,而她又不肯明說。

  齊揚只好悻悻地告辭,“既然你嫁人了,那我就回去告訴大師兄,以後也不必再尋找你了。”他牽了馬,對身後的侍從招呼一聲,徑直就走。

  司恬看著他這樣來了又去,心裡十分抱歉,忙道:“齊揚,對不起,我該留你吃飯的,但實在是不方便,來日我一定彌補。”

  齊揚大度地笑笑,“沒事,沒事。”

  司恬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嘆出一口氣。齊揚若不是商雨派來找她的,她一定會好好地挽留他到家裡做客,然而,他卻是代表著商雨,不單是她的三師兄了。

  七勢門的一切都成過往,夢裡偶然記起,醒來只是憫悵。她呆呆地站在門口,半天沒有開門進去。

  “你怎麼不進去?等人?”她回頭一看是展鷹,展鷹身後跟著兩位農夫模樣的人,拉著一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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