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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許沒防備,重心不穩間,被他甩到了背後的牆體上,腳踝磕在旁邊的台階上,鑽心般的疼。

  但他根本顧不上,因為眼看著陳津北已經抬腳往樓里走了。

  周許只來及拖起自己的行李箱跟上去。

  樓里沒有電梯,更沒有電燈。

  周許聽著陳津北的腳步聲辨別他的方向,他忙亂地踩著台階往上走,往上走到第9層時,陳津北往右側拐了進去。

  周許緊跟著他往右拐,走廊悠長黑暗,像是沒有盡頭,行李箱的滾輪滑過地面,路過扇扇緊密排列的門板。

  門板里有人傳來粵語的咒罵,咒罵夜半發出動靜的周許。

  周許拖著行李箱加快了往前跑的速度,最盡頭有淺淡的光影閃過,陳津北拉開扇門走了進去,沒有任何猶豫和停留,在周許跑過去之前,他已經從里關上了。

  留給周許的,只有漆黑冰冷的門板。

  周許喘著氣站在黑暗陌生的走廊里,他想敲門的手已經抬起來了,卻最終緩緩放了下去。

  在陳津北面前,他好像不敢再那樣有恃無恐,他也開始小心翼翼。

  腳踝的刺痛難忍,周許靠著門板蹲坐了下來,頭抵在門板上,他望向低矮的天花板。

  香港太潮了,牆角久未修繕,已經爬滿了斑駁的青苔。

  陳津北住在這種地方,他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這狹窄的走廊甚至都抻不開腿,他為什麼會來香港,他吃了很多苦嗎?他受了委屈嗎?

  那些分開時周許從來不敢想的問題,在此刻再壓不住,瞬間全湧進了他的大腦。

  去年七月,那批拆遷戶集合起來鬧了無數次,他們舉著寫著陳津北父親的紙牌,蹲在市政大樓下施壓。

  媒體大肆宣揚蘇悅那件事,所有了解這件事的人,對陳津北一家都只是謾罵和審判,他們辱罵陳津北的家人,詛咒同在當年高考的陳津北。

  所以,即使周許輾轉從校領導那裡了解到陳津北當年高考考了個極其漂亮的高分,學校也並沒敢公布,甚至高考後,陳津北的各種信息像被人刻意抹去了。

  他的資料、去向,全被死死封住了。

  那時周許猜測過,或許是他爺爺的手筆,為了保護陳津北。

  但為什麼,陳津北現在卻蝸居在這棟雜亂的大樓里。

  快12點了才回家,他們學校的課排到半夜了嗎?他在忙什麼呢?

  陳津北瘦了很多,抱住他的時候,陳津北背後的骨頭硌手,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周許屈起膝蓋,輕輕將下巴搭在了膝頭。

  真是太奇怪了,就算當前的處境惡劣,就算陳津北的態度冷漠,周許卻一點都不害怕。

  門板後的人,是陳津北。

  就算被關在外面,周許的心也是安定的。

  是這一年來,前所未有的安定。

  後半夜的時候,倦意再次襲來。

  周許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又按了按受傷的腳踝,讓自己清醒。

  他不敢睡,他怕一睜眼,陳津北就又不見了。

  腳踝已經腫起來了,周許只摸到發燙的溫度。

  從小到大調皮好動,受過的傷不算少,但他連判斷傷勢和骨折情況都不會。

  因為以前這些都是陳津北來做的。

  所以周許什麼都不會。

  第24章

  第二天一早,天剛擦亮,樓道里已經有人來往。

  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也有赤著上半身懶洋洋打著哈欠往公廁去的男人,周許像個異類夾在其中。

  不時有人將打量的目光擱在他身上,又掃過立在他身側的行李箱。

  周許冷著臉,拉著行李箱,避開他們的目光。

  身後的門板輕動,陳津北終於出來了。

  周許瞬間回頭,甚至綻出個笑來:「——陳津北。」

  面前的陳津北背著包,身上是簡單的T恤和黑牛仔褲,渾身都是晨間才有的清爽潮意。

  他面無表情看了一眼立在門邊的周許,鎖了門,然後就往外走了。

  周許又趕緊跟上。

  但腳踝太疼了,還拖著個碩大的行李箱,下樓的過程,周許走得很狼狽。

  好容易出了樓,周許小跑幾步終於走到陳津北旁邊,他抬起腕間的手錶看了一眼:「這才6點多,你就要去學校了嗎?」

  陳津北只往前走,並不理他。

  周許自己接自己的話,他盯著身側陳津北的臉看:「是趕早課嗎?確實,我昨天從你們學校過來,也花了一個多小時。」

  陳津北仍舊不理他,但眉間像是凝了霜,冷得很。

  「你吃早飯了嗎?」周許又提起新的話題,他一蹶一拐的,注意力全在陳津北身上:「我給你買早飯吧,你能等我一下嗎?」

  但陳津北已經拐進了路口的地鐵站,地鐵站趕早高峰的人太多,人擠著人,周許怕跟陳津北走散,所以抬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角。

  微涼的手附上他的手背,只是下一秒,陳津北已經將他的手扯開了。

  周許想再去抓,低頭抬頭的功夫,有個男人不耐地瞪向他:「你玷我做咩呀?系賊啊?」

  他廢了功夫跟那人解釋自己有同伴,只是抓錯了人。

  那人打量著他,明顯不信,問他的同伴在哪?

  周許抬頭四顧,眼前密密麻麻全是人,但沒有一個是陳津北。

  陳津北已經走了。

  他連他的背影都找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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