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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手一同穿過許多黑色的紋理,來到梁也手臂內側的一個地方,停下來了。

  1994。

  這個年份被刻在梁也的手臂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梁也說:「外圍這些圖案都是雪,不同形狀的雪,雪花、雪霧,還有屋檐下的冰棱,或是霧凇。總之,都是冬天才會出現的東西。」

  「1994年的冬天。」梁也握著他的手,「我把你離開我的冬天紋在身上。」

  「當時我怕我忘記你,我怕我忘記等你回來,我怕自己也走了。我怕你回來找不到我,我怕你著急,我怕你一個人活在世界上,也怕你身邊有其他人同行。」

  楊今張開手抱他,環住他的頸脖,埋在他的肩頭,小聲而堅定地告訴他:「沒有別人,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

  梁也側頭親吻了他的額角,「嗯。」

  楊今在他懷裡仰起頭,問:「疼嗎?」

  「什麼?」

  「紋身,疼嗎?」

  梁也沒有說話,輕輕攏過他額前的頭髮,「我也想問你,疼嗎?」

  「什麼?」

  「所有。」梁也說,「這五年,做不喜歡的生意疼嗎?被電擊疼嗎?知道自己生病的時候疼嗎?剛才跪在我爸墓前磕頭疼嗎?」

  傍晚在山上,楊今聽完梁也的話泣不成聲,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要放開梁也的手。

  他跪在梁也父親的墓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他不善言辭,只是非常真切而直白地說:「叔叔,對不起,我也很愛他……我會對他很好的,我也會對阿姨很好的。」

  「我爸已經死了,他死得很慘很慘,他的錢全都是我的了,以後……以後我的錢都給梁也和阿姨花。」

  「我……會努力活得很健康,不會麻煩梁也,雖然我們說好了要一起活一百歲,但是……但是我會努力活得比梁也久一點兒,他老了我照顧他,他一輩子我都守著他,我保證一輩子都幸福。」

  此刻,梁也忽然雙手抱起他,將他抱到炕上,讓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拇指摩挲他的額頭,問:「疼嗎?」

  楊今不自覺地攥緊梁也的背心,盯著他,搖頭。

  他的眼神可能含混著小心和直白,梁也看他的眼神幾經變換,最後變得陰暗,低頭用力吻住他。

  好熱,好熱的冬天。

  炕火燒得太烈了,楊今想要脫衣服,可是他被梁也箍得太緊,手臂根本無法施展,嘴又被梁也吻住,話也說不出。

  那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他只好發出哼哼.唧唧的反抗聲,順帶小幅度地扭.著.身.子,告訴梁也他好熱。

  他好熱。

  梁也可能領會到了錯誤的含義。

  梁也幫他解開扣子,幫他褪.去一件件衣衫,卻沒有停止親吻,更沒有緩下親吻的頻率,反而吻得更凶更用力。

  梁也的吻比從前暴力好多,總是咬到他的嘴唇,很疼。一疼了,他喉嚨里就忍不住發出聲音表示抗拒,但梁也這個壞人好像總是聽不懂,反而吻得更厲害,掠奪他的呼吸。

  呼吸被掠奪,大腦無法思考,楊今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沉淪了。

  梁也已經將他們一同蓋在被子裡,他們側躺著,梁也摟著他,親吻含混著濃重的呼吸。

  「別。」楊今摁住他的手,「阿姨在隔壁。」

  梁也的眼眸那麼深沉地看著他,眼裡全是渴望。

  「我……」楊今感到萬分羞恥,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說,「我怕疼,第一次……我怕……我怕我……我控制不了……聲音。」

  沉沉看了他很久,梁也才復而吻上他,說:「嗯,那就不到最後。」

  ……什麼?不管是什麼,楊今都沒有時間思考了。

  梁也吻他的唇,咬他的耳朵,疼惜又兇狠地問:「在戒同所為什麼不裝一裝,嗯?裝一裝就不用吃那麼多苦了,好學生。」

  又叫他好學生了。

  心臟抽抽的,酸麻一片。

  「我裝不了。」楊今仰著頸脖,艱難地說,「我可以承認我不是同性戀,但我沒有辦法承認我不喜歡你。」

  「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愛你。」楊今緊摟著他,將自己貼在他身上,「五年了還愛,見不到你也愛,你討厭我、你恨我我也愛。」

  「再說一遍。」

  「……我愛你。」楊今說,「梁也,我愛你。」

  冬天的末尾,北方夜裡的村莊,低矮的農村土房,窄小的炕上,一句赤裸的愛掀起波濤。沒有人再說話了,還好農村的窗戶修得並不嚴絲合縫,風總是把它吹得劈啪作響,如此,屋內那濃重的呼吸聲就能夠被冬天掩埋,只藏匿在他們握住彼此的手中。

  很久之後,風停了,窗戶也不再作響,屋內也安靜下來。

  楊今被梁也緊緊摟著,被梁也用沙啞的嗓音喚著:「好學生。」

  平日缺乏運動,楊今已經很困,可是聽到這個稱呼他還是不受控地仰頭,找到梁也的唇,親吻了他一下。

  喜歡。喜歡被這樣叫。

  梁也在他額頭印下一吻,認真地對他說:「你跟我爸說會把錢都給我,好學生,我不要你的錢。」

  「我很窮,我比五年前還窮,這五年我在哈爾濱做的所有生意都失敗,我只有一間工大小賣店——當然,可能也是我這五年裡也沒有做生意的心思,總盼著你回來。」

  「但我跟你去上海,去上海之後我就開始努力賺錢。我去過你工作的地方,看過你工作的樣子,我會成為配得上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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