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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梁也低下頭。

  這個抽屜是整間書房裡唯一整齊的地方,素描本放在左側,梁家小賣店圖紙放在右側,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乾淨得連一粒灰塵都找不到。

  楊今小心地叫了聲他的名字:「……梁也?」

  梁也回過神來,否認道:「沒有,沒開。」

  他走到對面的床邊,翻找幾下,拿起其中一張,問:「浦東三路892號一期?」

  「啊對的,就是這個。」

  「你扔在床上了。」梁也說,「我送過去給你?」

  楊今猶豫著問:「……可以嗎?你休息好了嗎?算了,要不還是我回去拿——」

  「我送過去給你。」梁也打斷他,「地址?」

  楊今說了地址,「謝謝,麻煩你了。書房裡有裝圖紙的袋子,應該在書架上。打車的錢我給你。」

  梁也說了「不用」就把電話掛了,他在電話里聽到背景音有人叫了好幾聲「楊工」,聽起來很著急。

  梁也裝好圖紙,立刻出門。

  可是剛打開門,梁也的動作就停住了。

  樓道里黑黢黢的一片,感應燈似乎很不靈敏,梁也用力跺了好幾下腳才亮起來。楊今每天都加班到這麼晚嗎?每天下班一個人回來,會危險嗎?

  會寂寞嗎。

  母親不知道,他睡不好不是因為醫院的摺疊床太硬,而是沒有一刻能夠停下對於他和楊今關係的思考。

  最開始梁也認為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父親的死在他腦海里一遍遍放映,他無法心安理得地忘掉這一切。

  可是時間往前走,母親的手術很成功,不久他就要離開上海,和楊今的交集此生大抵不會再有了。

  梁也,你捨得嗎?他問自己。

  樓道的冷空氣撲在身上許久後,梁也回頭關上門,拿起座機給醫院護士台打了個電話。

  他先詢問了一下孫嫻的情況,然後到主臥拿起楊今的藥,問:「我想另外請教下這是什麼藥,都是英文,我不太認識。」

  梁也把藥瓶上的單詞逐個字母念給護士,護士在電話那天拼寫了半天,最後告訴他:「哦,這是抗抑鬱的藥。」

  「抑鬱?」

  「也有叫做憂鬱症的,聽過嗎?總之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到了要吃這個藥的程度,應該是比較嚴重了。」

  出門的時候,上海的冷風撞在梁也的身上。

  他不住地眯起眼,想到曾經楊今被父母和同輩欺凌的日子,想到上次在燒烤店,他說了那麼多,卻沒有聽聽楊今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

  梁也帶上了那本素描本,也帶上那張梁家小賣店的圖紙。

  他去找楊今了。

  ---

  楊今供職的事務所坐落在一幢寫字樓里,梁也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高的樓。

  事務所在21樓,裝潢精緻高級,梁也走進去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希望自己寒酸的形象影響到楊今。

  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角落還亮著燈——一間獨立的玻璃辦公室和外面的幾個工位。楊今在玻璃辦公室里,外面的幾個人想必是他下級的同事。

  楊今穿著白襯衫,衣角扎進褲子裡,很修長板正,他時不時扶一下眼鏡,微微蹙著眉,和身邊的同事說著什麼,看起來慢條斯理,又清冷嚴肅。

  梁也沒見過工作狀態下的楊今。

  從前看他學習有點兒這個意思,戴著眼鏡安安靜靜的,總是讓他很想抽菸。

  但大概是他一直坐在楊今身邊,楊今總是學一會兒就扭頭直勾勾地看著他,非要他親一口,才肯轉頭回去繼續學。

  那些夜不能寐的日子裡,梁也想過,如果真的和楊今就此別過,此後的人生楊今要怎麼過,楊今會不會遇上新的人。後來他避免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總是沒有答案。

  只要想到楊今也會在別人面前撒嬌、討親吻,他這個晚上就會睜眼到天亮,怎麼也睡不著。

  一股罪惡的私心泛起,梁也甚至不想走進去,他想再在這兒看久一點楊今工作的樣子。

  但或許是真的存在心靈感應,下一秒,還在和同事講話的楊今就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一看到他,楊今立刻推開玻璃門走出他的獨立辦公室,朝他走來。

  梁也把圖紙遞給他。

  楊今接過圖紙,說了謝謝,然後問:「你……你如果想回去繼續休息,我把我家鑰匙給你。如果你想去醫院,我給你打車。」

  「對了。」他又急忙補充道,「阿姨的情況你不必擔心,我白天有每隔一小時給護工打電話,阿姨的情況很好,九點多的時候阿姨就睡了,後來我就沒有再打了。」

  楊今的眼神和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和剛才在辦公室里的那個人截然不同,梁也心口一陣泛酸。

  從前他就明白,楊今不是什麼性格軟弱的人,相反,他很倔、很軸,任何問題他都要追尋答案,任何他認定的事兒他都會一做到底。

  所以,在澳門的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的執拗是否讓他吃了很多苦,才罹患抑鬱症。

  梁也問:「你還要多久?」

  「……嗯?」楊今愣神片刻,大抵是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問,「有了這張圖就快多了,那個……謝謝你幫忙。」

  梁也說:「那我在這兒等你一會兒。」

  「啊。」楊今怔了怔,好像想問什麼,最後卻又只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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