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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突然就亮了下,我從袖子裡掏錢,被一把攔住,「我不要。」

  我詫異道:「也沒想給你啊。」

  他嘴角抽了下,臉上五顏六色的,我笑著將一籃子花兒買下,拎在手裡,邊走邊給馬喂,「心肝兒心肝兒,吃飽了爹給你許人家。」

  他在前頭聽著,安安靜靜不出聲兒,倒是把手裡的韁繩絞緊。

  「不是想逗你,」我怕他生氣,坦言道:「是看那姑娘年紀小,太晚了一個人走夜路要怕。」

  說完從籃子裡取了枝紅山茶,別在了他耳後,「人啊,跟這花兒一樣,花期都短,不趁年輕時活得暢快些,到老了拿什麼慰藉?」

  他依舊沉默,我想引他開口,繼續道:「你看剛才那姑娘,十幾歲的年紀,笑起來聲音都是脆的,多惹人艷羨,想必你十來歲時也比她差不了多少。」

  他的身體猛地抖了下,停了很久才用沙沙的聲音道:「你下道旨,我不想同人打交道。」

  我知道他這些天過得不清淨,大家都是好心,想讓他出來曬曬太陽。

  可既然他不想見,那就不見。

  人麼,舒舒服服的活著比什麼都要緊。

  就這麼著,我下了令不許再有人去打擾。

  不過別人不行,我是行的,誰讓他是住在我家呢。

  這之後我將書房搬去了後宮,離他最近的房間。

  一下朝就拽著他陪我批摺子,他沒那個耐性,回回都是批到一半兒就睡著了。

  中午吃完飯我們去御花園釣魚,滿滿一池子,沒幾天就給釣光了,潘淺一邊心疼他那幾條大錦鯉,一邊差人去置辦了許多便宜貨給我倆霍霍。

  他還是不怎麼說話,不論何時臉上都是淡淡的,沒什麼神采。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不怎麼怕疼,或者說,是習慣了忍。

  病了、傷了,聽到人在背後議論,他都不會有反應。

  明明活著,卻像是已經死了。

  他時常生病,好在我也是,我倆病起來時就躺在一處,看太醫忙得團團轉。

  約莫是入冬前的一次,我倆病的都挺重,恍惚間就感覺有什麼人在我耳邊哭。

  心裡頓時高興壞了,「老子總算是死了!」

  誰料抬眼一看,居然是他。

  他被燒得小臉通紅,淚汪汪盯著我,那眼神,綿綿軟軟,看得人一腳就能陷進去。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燒糊塗了。

  嘆了口氣把他摟到懷裡,心想著一會兒上路了也好做個伴兒,渾渾噩噩間聽他伏在我胸口上問:「你還會原諒我麼?」

  我敷衍著點頭,「會,會。」

  他聽後貓兒般瑟了瑟,頭埋在我胸前,眼淚很快就將那片衣襟打濕,「你該原諒我的,當初你傷了我的心,我現在還你一刀,一顆真心換一條疤,你不虧。」

  我聽得雲裡霧裡,心知這其中當是有許多事,奈何病著,實在沒力氣去一探究竟,只能有氣無力的拍拍他,「不虧,老子不虧。」

  他聞言居然還能抬起頭,目光期期艾艾,薄薄的兩片嘴唇動了動,跟著眼角又滑下一行淚,哭著,又笑著,道出兩個叫人心痛的字眼:「騙人。」

  這是他來的半年後,我和他,似乎都有了些變化。

  三

  雨季過了,我的好侄兒又開始蠢蠢欲動,鄭將軍老了,我見不得他撐著病體去打仗,就問老爺子有沒有接班的人選?

  他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眼神賊溜溜地看向我,「有是有,就看陛下舍不捨得。」

  這群老謀深算的東西!老子身邊的人都快被他們算計光了!

  仗是立秋那天開始打的,打了足足三個月。

  也難怪,我的好侄兒想必是要動真格兒,把鎮國大將軍都給派過來了,是個姓杜的,我沒見過,但見過他爹,虎父無犬子,想必也是個厲害角色,就沒報什麼希望。

  誰曾想他居然打贏了!

  這小子,還挺厲害。

  回來後我設宴為他接風洗塵,聽他手下的兵誇耀,說他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我把耳朵豎過去聽,「我們這位大人可謂有膽有謀!時常孤身前往敵營探查,一查就是一個晚上,日升後才回來,剛回來就能想出新對策!」

  旁人聽他這樣說,不禁嘖嘖稱奇,我聽著總覺得不太對勁兒。

  散宴後他來向我請辭出宮,水汪汪的眼裡滿是醉意,不叫人省心。

  我問去哪兒?他彎著眼睛向我笑,神秘兮兮地:「我才不告訴你。」

  我一怔,也就是這片刻的功夫就被他逃了。

  年輕人,貪玩是好事,可我不放心,差人跟去護著。

  聽那人回來後向我道:「是去思春樓喝花酒去了。」

  我有些有外,好奇:「怎麼個喝法?叫姑娘沒?」

  那人笑道:「不叫姑娘還算喝花酒麼,叫了,都叫了,男孩女孩滿滿當當湊了一屋。」

  我聽後有點不滿,也有些可惜,仿佛是璞玉蒙塵,清水裡落了滴現眼的墨,繼而聽那人又道:「不過虞大人跟他們不太一樣,既不喜歡小倌兒,也不去碰花娘,他們一貼過來就要揮手趕開,那些孩子們哪兒受得了這個,見他越是這樣,越要往他身邊去湊,賭氣似的。」

  我聽後笑了笑,「有趣。」

  「是有趣,」那人低聲附和,道:「然後就聽其中一個嬌滴滴的問,『大人喜歡甚麼樣的?我們這裡的哥兒啊姐兒啊的可多啦,您只要說,什麼樣兒的都能給您請出來!』虞大人聽後大笑起來,將他肩膀一摟,那小倌兒順勢就倒進他懷裡,他以為大人是要寵他,可大人卻將手中的酒杯擎起,依次點過他們每一個人,道『我所念之人,只怕你們所有加起來都抵不過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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