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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廖同學的家裡窮,父親是鎮子裡攬零星活乾的油漆匠,偶爾兼賣無人問津的字畫,母親體弱多病不能幹活,又養了三個正在發育中的孩子,不像別家的孩子時常都有新衣服穿。裡面一件母親買的襯衣,當時只穿了兩年,看起來還很新。中間是妹妹織就的毛衣,小女孩兒手藝不夠熟練,針腳有點歪亂,毛線的大小顏色並不統一,有的粗有的細,有的紅有的綠,因為這件衣服曾受過不少嘲笑。外面套著哥哥穿小的舊校服,腋下開了個洞,是妹妹幫忙補上去。

  生活上的貧困導致被班級的主流集團所排擠,在那個年月他很少得到真正的友誼。

  那天在學校上完課後,一幫無聊人士說校園後面的池塘有水怪,轟動全體同學,騙得廖學兵也跑去圍觀。在人群里擠著,不知被誰推了一下,頓時掉入寒冷徹骨的池塘當中。零度的水塘沒有結冰,但是溫度可以凍死人。廖學兵費盡力氣爬上岸,渾身濕透,冷入骨髓,分不清東南西北,差點緩不過氣。同學們都在朝他笑,沒有人同情。

  廖學兵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怕母親擔心,不敢回家。這時一隻潔白細嫩的手向他伸出,那是他的班主任羅老師。

  羅老師把他帶回家裡,燒了熱水洗澡,拿出乾淨衣服給他換上,還煮了薑湯驅寒。雖然兩人不說什麼話,但羅老師清澈的眼神深深照進了廖學兵的心裡。那眼神不是憐惜,不是同情,而是鼓勵和支持。

  雪中送炭的恩遇極為難得,足可讓人惦記一輩子。從此以後他看向羅老師,便多了一層敬意和愛慕。試想在你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有人不計回報,不求報答,伸手拉了你一把,你會感激嗎?何況那時候只是廖學兵心智還未成熟,不夠堅強的高中時代。

  他每天上課都期望著羅老師的課,只要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便覺得心靈一片寧靜。兩人再也沒有說過多餘的話,心地善良的羅老師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學生的奇妙心思。

  天有不測風雲,半個月後,羅老師在自家的房間裡上吊自盡,是因為遭受了四名歹徒的侮辱。據說兇手是她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酒肉朋友。

  唯一給予自己幫助的老師就這麼香消玉殞。

  案發現場廖學兵沒有去看過,因為沒有勇氣。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他見過一次,長得很高大英俊,相貌可與莫大公子相提並論。

  當天廖學兵去集市里買了兩把鋒利的菜刀,揣進腰間,課也不上,家也不回,在梨花鎮逛了整整三天,當時他想只要碰到那個男人,就會毫不猶豫衝過去將那人剁成肉醬。但是始終沒有找到,事後有人說他早就聞風而逃,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清冷的梨花大道,寒風凜冽。年僅十五歲,身子單薄的廖學兵站在街口,任憑淚水在臉上肆nüè。

  在他的心裡,時刻想要那個男人的命,不為別的,只為唯一敬愛的老師。後來調動了很多人手,始終找不到人,十三年的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過了。

  ……

  廖學兵怔怔地看著司徒默然,點了支香菸。

  謝如霜說:“車裡不能抽菸,很難受的。”

  廖學兵哦了一聲,麻木地在漂亮的花梨木材質前盤按熄菸頭,小藍落連叫他幾聲都沒反應。

  當老師就得有當老師的樣,不能再吊兒郎當下去了,起碼要像司徒部長那樣獲得學生毫無保留的尊重,或是羅老師,至少在十三年後還有個學生想念著她,以她為榮。

  老廖默默下了決心。

  第二天酒醒,來到學校,想起平白吃了蘇冰雲的愛犬,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慚愧。那對傷心失望的眼睛刺激了老廖,暗罵姜鋒出的餿主意,害自己背上殘害動物的罪名,決定去向蘇冰雲正式道歉,並給她相應的賠償。

  為了讓道歉顯得更真誠一些,老廖打扮得很體面,有點人模狗樣的味道。

  穿著燙得筆挺的路易·威登西裝,這是中秋節廟會那夜柏幽城給他買的貨色,老廖自己沒有買衣服的習慣。往身上一套,剪裁得體,肩寬腰細,身材更是挺拔,精神抖擻,上下都是男人味。

  一條真絲的傑尼亞領帶,暗紅底色,格子紋路,系在脖子上既美觀大方,又莊重典雅。

  鱷魚牌皮帶,雖然沒有鑲上鑽石,但那閃亮光澤的皮帶頭賣相也還不錯。華倫天奴牌狹長的平頭皮鞋,中間有一道修飾過的邊紋,顯得很氣派。

  整體看起來俊逸不凡,要風度有風度,要氣質有氣質,憑著多年的裝逼經驗,只需板上面孔,眼睛看天,便儼然一副公子派頭,若在街頭靠著他那輛賓利一站,誰都不會懷疑他是世界首富的唯一財產繼承人。

  當然,老廖是去給小蘇妹妹道歉的,而不是去耍帥扮酷的。

  在花店裡買了八枝黃玫瑰。據店裡小妹說,黃玫瑰的花語是真摯的道歉。多年積習難改,毫無儒雅之氣地夾在腋下,點了支煙,雙手插進褲兜里,朝美術館走去。

  早上沒有美術課的時候,美術館總是很冷清,這裡光線充足,環境優雅寧靜,在明亮的窗子下捧一本耐看的小說,可以不知不覺度過一整天。

  美術課和音樂課的老師是學校里最悠閒的老師,不過在李星華獲得金葵花獎之後,美術科有所改觀。孫平海正在策劃一個興趣學習班,專門培養那些有志於美術學習及創作的學生。

  蘇冰雲獨自坐在畫室的角落裡發呆,眼睛落在窗外樹木的枯葉殘枝,不知想些什麼。孫平海試圖向她講解興趣班的計劃,但始終得不到回應。因為孫平海也是昨天狗肉宴席上的一名食客。另一名美術老師張秋生在無所事事的看報紙。美術組就這三個人。

  廖學兵站在門口朝孫平海努努嘴。孫平海見了他手裡的鮮花,登時會意,心想眼下自己沒什麼事,年輕人表達愛慕之意,不宜在旁邊騷擾阻礙,拖起張秋生走到樓下。

  閒雜人等全部走開,諾大的畫室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蘇老師。”老廖居然有了一絲緊張,深吸一口氣,走到她身邊輕輕說道:“呃,今天天氣真不錯,鳥語花香,艷陽高照,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蘇冰雲靜靜地坐著,沒有回頭,就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

  廖學兵只好站在她面前,擠出有生以來最真誠最和善最迷人同時也是最虛偽的笑臉,把夾得皺巴巴的黃玫瑰遞過去,說:“蘇老師,我錯了,我不該非法侵占你的私人財產用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小黃是一個多麼可愛的生靈,它機智、勇敢,可以把人類賜給它看家護院的職責完成得如此出色,它熱情、善良,忠於職守,是萬千寵物的化身,它吃的是屎,乾的是重活累活,卻毫無怨言……”

  第431章 夢中情人

  蘇冰雲冷冰冰地打斷他:“別站在這裡擋住我看風景。”

  “這……”老廖頓了一頓,又說:“蘇老師,過去的事就算了,你也不要太難過,身體還是比較重要的,你應該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小黃泉下有知,也會祝福你的。”

  “走開啦!我不要聽到有關小黃的事。”

  老廖只好向左移了半米,讓光線透進來,“不提小黃也就算了,不過我的心裡十分內疚,無法用言語表述。”見她仍是無動於衷,打起了歪念頭,心想拉拉以前的舊關係也好,不然吃了她的狗,得不到原諒,心裡總有個疙瘩。說道:“還記得迷失島那一夜嗎,我夢到了你,就像現在這樣,我大聲呼喊你的名字,可是你不理我,那時我是多麼的傷心多麼難過,感覺海浪呼嘯,天地震顫,我聽不到一點聲音。”

  蘇冰雲終於看了他一眼,說:“什麼迷失島?不記得了,我有去過嗎?喂,我說你這人真奇怪,跟你又不是很熟,在這裡喋喋不休,自言自語什麼勁呢?”

  她仍是不接黃玫瑰,老廖只好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蘇老師,我知道我們之前有過誤會,你心裡對我有成見,其實我對你一片誠心,你和莫永泰……”

  “是呀,我和莫永泰又怎麼樣?你眼紅啊?嫉妒嗎?快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老廖啞口無言,隔了半晌才說:“沒,沒那麼嚴重吧?”

  “真的,我和你沒什麼關係,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了。”蘇冰雲淡淡地說,垂在身下的手指卻在微微顫抖,似乎極度緊張,心道:“只要你再求我一下,我就答應你,恢復到迷失島那時候的關係。”

  廖學兵的伶牙俐齒再也不能舌燦蓮花,只好苦笑:“確實,看過日記之後給了我很大的觸動,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不便多說了,祝你們比翼齊飛,白頭偕老,圓圓滿滿。”

  當初還掉二十塊錢時已經有劃清界線的意思,但這次“狗肉事件”理虧在前,只好腆著臉來道歉,否則依照蘇冰雲的態度和廖學兵的性格,他絕沒有用熱臉貼人冷屁股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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