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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學兵將錢全部收好,攤平,塞進口袋裡,說:“各位好意我就不客氣的領了,以後有什麼困難叫我廖某人一聲。”便有人想:“叫你又怎麼樣,真有事能幫得上麼?”

  有些事不方便在人前說,拉起謝如霜道:“先和我去吃點東西,洗個澡,再回梨花鎮安葬你父親。”

  到二樓餐廳點了幾個小菜,叫了一碗米飯,謝如霜剛吃過方便麵只是半飽而已,流著淚也不說話,把飯菜全部吃得一乾二淨。

  “你父親留下什麼話麼?”廖學兵坐在她面前,說著點了一根煙。

  謝如霜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油膩的嘴唇,對這位剛認識不到半小時的大叔明顯有些不信任,紅腫的眼睛深邃如一潭死水,盯著空蕩蕩的盤子發呆了許久,反正自己已經成了孤兒,眼前這人是唯一的希望,才遲疑著說:“他要我認你做義父。”

  廖學兵哦了一聲,沒有說話。謝如霜一兩歲時不會認人,廖學兵到她家串門,謝如霜叫他做爸爸,廖學兵當時年紀不大,但是思想成熟,做事穩重,與禿頭老謝稱兄道弟,老謝曾笑著說不如就讓女兒認他為義父吧,沒想到十三年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竟然戲言成真。

  媽的,鼻子有點酸。謝家待他不薄,這麼多年沒回去過,確實後悔了。

  帶小姑娘到學校澡堂洗了個澡,叫慕容藍落拿了一套衣服。慕容藍落見老師問要自己衣服,處處透著古怪,一定是那種癖好又犯了。不過頭天晚上那溫存的感動還時時徜徉在心頭,不好意思不給,就回宿舍拿了一套。學生中午在學校午休,宿舍里大都留有幾套換洗衣服。

  洗刷乾淨的謝如霜宛若出水芙蓉,清麗絕俗,雖然身子單薄,還略嫌稚嫩,但那容光也不是可以輕易逼視的。在小巷子裡哭了一夜,沒合過眼,此時眼珠中布滿血絲,仍是睜得老圓。她什麼也不敢多問,什麼也不敢多想,就那麼怯怯地站在廖學兵旁邊,等待他的安排。

  “好吧,先回梨花鎮。”廖學兵說完給貝世驤打了個電話:“借你幾輛車子,給個兄弟送葬。”

  ……

  五點半鐘,天還很亮,太陽沒有落山。許家三兄弟在自家院子擺了張八仙桌,請三四個狐朋狗友一齊飲酒吃肉,桌上杯碗狼籍,划拳聲不絕於耳。“你他媽的輸了快把酒喝乾淨,養海豚呢?”許老大指著划拳的輸家周斌罵道:“都兩天了還沒找到謝小林的妹妹嗎?”

  “早上剛去過他家,兩老兒躺在床上沒什麼動靜,他妹妹也不見人影。”

  許老二說:“我看還是找人挖個坑把那兩個老傢伙給埋了,不然上頭查下來也夠頭大的,老爹他也吃不住啊。”

  許老大笑道:“我就是要把兩個死鬼晾晾,讓鎮子的人看看違抗我們三彪是什麼下場。昨天一發話,任何人不准葬兩個死鬼,謝小林連屁都不敢放,他妹妹溜得快,怕是不敢回來了,真可惜。”

  梨花鎮鎮長許昇平從屋子——全鎮最豪華的別墅走出來,冷冷瞪了大兒子一眼:“每次都要我幫你揩屁股,你就不會用腦袋想想,打死人有多大麻煩?”

  “有什麼麻煩?現在我還不是坐得好好的喝酒?”許老大不服。

  “你忘了,以前東門街姓廖的跟謝禿頭關係好得不像話,老謝那廢物當時連走路都是打橫的,沒人敢惹他。”

  一時間,滿院子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許老大把玻璃杯摔到地上,罵道:“廖老大失蹤,廖老二去外地那麼多年,早就死在中海了,他就是不死,我也叫他脫三層皮!”啤酒液混合著玻璃渣泛起白色泡沫。

  周斌剛滿二十歲,年紀尚輕,問道:“我們鎮沒姓廖的啊,誰是廖老二?”能讓許家老大如此暴怒耿耿於懷,鎮子裡確實沒有這樣的人。

  “少羅嗦。過兩天你弄台抽水機把東山腳魚塘抽乾,魚全部網起來,我搞輛車拉到瑤台賣個價錢。”

  這時,很遠的地方傳來鞭炮聲,許老二說:“哪個孫子又討老婆,也不給兄弟獻幾個紅包,周斌,你開門口那輛摩托車去看看,讓新娘等下來敬個酒。”再仔細一聽,隱隱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又說:“不對,這是死人鼓的節奏,有誰家這幾天死了人?”

  許老三放下酒杯:“只有老謝死了,鎮子就那麼大點,放個屁全城都能知道。不是放出話了嗎?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替他送葬的?”

  正說著,鑼鼓聲已近。周斌腳步有些踉蹌,打開小鐵門向外一張,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走樣了:“是總統死了嗎?”

  “別大驚小怪的,丟人。”許家三兄弟好奇心起,跟著走出門外,接著他們看到畢生難以忘記的場景。

  許家別墅門外這條路叫做梨花大道,是梨花鎮的主幹道、商業街,長兩公里,寬可以並排通行六輛卡車,兩邊集中了梨花鎮一半以上的商鋪,許氏兄弟每當手裡缺錢,找上裝修看起來豪華一點的商店轉悠幾圈,錢就這麼來了。

  這時的梨花大道從他家門口一直到盡頭,一眼望不到邊,並行兩列整齊的黑色轎車隊伍,估摸一算,起碼有兩千多輛,緩緩而行。

  車隊最前頭是三十二個人分別抬著的兩口青銅棺材。棺材長兩米,寬將近一米,重約一噸以上,兩側有繁複難言的鎦金花紋,前頭一個用銀鑲上去的“壽”字。光是這口棺材就價值好幾十萬了,裡面躺著的是什麼人物,而且還是兩個?

  兩邊各有八個青年男女,披麻帶孝,摟著個籮筐,籮筐里裝滿紙錢,每走兩步,探進去撈出一把隨手就撒,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飄得到處都是,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落到樹枝上,飛進附近商店裡,那些老闆也不敢做聲。

  還有四個人架著一隻直徑兩米的牛皮大鼓,鼓邊用黑布包了,鼓手頭系白布條,賣力敲擊。旁邊敲鑼、打鈸的不計其數,人人左手臂佩帶黑紗。

  稍候一點,是一群九十九名和尚念誦超度經文,其中夾雜著木魚聲。旁邊還有幾個神甫手拿聖經,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

  後面的轎車不時有一輛打開車窗,拖出一卷長長的鞭炮,劈里啪啦,炸著紙屑橫飛,火光四she,屢屢濃煙。

  最讓人奇怪的是,棺材後有一輛牛車,上面放著五個空的竹編豬籠。豬籠體積頗大,專裝大公豬用的,好像剛從村里撿來,竹篾邊還沾著新鮮的豬糞。

  所有的鎮民全都從家裡湧出來,爭睹這千年難遇的奇觀。紛紛交頭接耳,胡亂猜測,光是青銅棺材就嚇人的了,鎮長許昇平為自己準備的楠木棺材才不過兩萬多塊而已。看看這架勢,起碼五千人不止,塞滿整條梨花大道。連街頭遊蕩的野狗也停止爭食,商店老闆奔出門外看了片刻便互相詢問打聽。

  但是正巧在隊伍前的人看到了。

  謝家小女兒謝如霜披麻帶孝,手裡捧著禿頭老謝的遺像走在棺材前面,身後有個戴墨鏡的男人為她撐著一把黑雨傘,雨傘壓得很低,誰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340章 陪葬

  禿頭老謝家中一貧如洗,兒子不成器,連女兒上學的錢都是跟鄰居借的,死後兩天內都沒人報喪,落魄至此,卻有如此哀榮,讓人好奇中隱隱感到一股寒氣帶著恐懼和憤怒的強猛氣勢,以青銅棺材為圓心向四周擴散,籠罩著整個梨花鎮。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野狗看了棺材一眼,夾著尾巴嗚咽著奔走了。

  許家院子鐵門前七八個人呆若木雞。

  許老大脖子上、手臂上突然跳出一顆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是那個人回來了!”

  “是誰?”周斌的聲調有點抖。

  “廖學兵。”

  許老二的腿突然哆嗦得厲害。

  “廖學兵回來了!”

  這句話像暴風似的短短兩分鐘內卷過小鎮,再無任何人交談說話,廖學兵這個名字炸響在每個二十五歲以上生人的心間。

  夕陽殷紅似紅,緩緩墜落於地平線下。

  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送葬的隊伍停住了,就在許家別墅前二十米處,兩口棺材正對著他家的大門口,這是極不吉利的事情。撐雨傘的男人靜靜抬起半隻手,仿佛事先約好似的,所有的鞭炮、鑼鼓、喇叭、誦經、引擎聲全都倏然停止,被高分貝噪音吵得快要崩潰的眾人耳朵還在嗡鳴,梨花鎮呈現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周斌向來是許家的一號走狗,搶先拔出從不離身的殺豬刀。這把刀長有一尺,刀刃很寬,質地堅硬,因是殺豬佬常年剁骨斬皮的工具,極是鋒利,可用來剃鬍子,號稱吹毛能斷。他狂嚎一聲:“哪個叫做廖學兵的!滾出來!”大踏步向捧著遺像的謝如霜走去,手中刀子閃著嚇人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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