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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徐敬衍很高興,喝了不少酒,嘴裡嘀咕著‘我終於也有女兒了’,到後來,醉眼朦朧地望著白筱,說了一句‘你長得更像你媽媽’,說這話的時候,白筱沒有看漏他眼中隱忍的失落跟傷痛。

  白筱看著他喝酒,最後沒忍住,還是問了他,關於他年輕時跟蘇蔓榕的那些事。

  “那時候,你媽媽是藝術學院的新生,我當時畢業不久,在旁邊的音樂學院任助教,第一次見你媽媽,是她挽了個碎花布的袋子,確實有夠土氣的。”徐敬衍說著,自己先笑起來。

  但也是那個穿得土氣、卻有一雙乾淨眼睛的女孩,就那麼簡單地,走進了他的世界。

  “我沒追過女孩子,年輕時又要面子,不好拿這個問題請教人,只好三天兩頭找藉口往美術系跑,那個時候,他們都以為我看上了另一個女的,還鬧了不少烏龍,等我終於鼓足勇氣,準備跟你媽媽告白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好朋友,政東因為偶然認識了你媽媽,他們兩人算是一見鍾情,很快就在一起了。”

  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事,白筱想,這應該只是一個被歲月掩埋的,關於暗戀者的故事。

  關於郁政東跟蘇蔓榕的那部分,白筱已經知道的七八分,但她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郁政東失蹤後不到半年,為什麼蘇蔓榕會那麼快跟徐敬衍在一起?

  “我們都以為政東過世了,最傷心的是你媽媽,當時,政東說好,那次出任務回來,就帶她回家去見見父母,誰知——後來有一天晚上,你媽媽跟我都喝多了,等我們醒過來,事情已經都發生了。”

  再後來的事情,白筱多多少少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跟你媽媽發生爭吵,也許,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徐敬衍苦澀地說著,過了會兒,他抬起頭,望著她,喃喃:“幸好現在,還來得及。”

  ……

  回到家裡,白筱洗了澡,躺在床上,想的都是徐敬衍說的那些話。

  所謂當局者迷,他是不是一直都以為,蘇蔓榕自始至終愛的都是那個叫郁政東的男人?

  白筱忽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她的父母二十多年前因為重重誤會分離,現如今,兩人各自的身份擺在那裡,一個成了她的大嫂,一個是她丈夫上一任妻子的叔叔,要如何解開這麼多年來繞下的心結?

  哪怕盡棄前嫌,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

  ※※※

  這一夜,白筱入睡晚,並不知道,在凌晨四點,徐敬衍接到醫院的電話,起床後匆匆過去了。

  等她早上醒來,才從保姆那裡得知,徐宏陽在半夜突然嘔吐,可能是病情惡化,被推進了手術室。

  白筱坐在餐廳里,食不下咽,空曠的別墅,她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有些失重,一顆心懸在半空似地。

  她知道,自己在為這個僅見過兩次面的爺爺擔心。

  白筱打了車去醫院,她趕到時,差不多到齊的徐家人堵了走廊,她也在人群里看見了徐敬衍。

  他昨晚喝了那麼多酒,半夜又過來,白筱能想像出他這會兒恐怕不好受,最起碼會感到頭重腳輕的暈眩。

  徐家其他人,瞧見走過來的白筱,出現片刻的安靜,視線齊齊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沒去在意那些眼神,徑直走到徐敬衍身邊,低著聲問他關於徐宏陽的情況。

  “剛剛結束手術,現在醫生還在裡面,不讓家屬進去。”

  徐敬衍眼裡布滿血絲,下巴冒了青茬,他關切地看著白筱:“要過來,該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白筱想說,你現在這樣子,還怎麼開車?

  但現在這個時候,加上他眼中對自己的關懷,白筱終究沒頂撞他,但是拿走了他的車鑰匙。

  不讓這種精神狀態下的徐敬衍去碰車。

  ……

  醫生從病房出來,徐家人已經一擁而上,紛紛詢問徐宏陽現在的情況。

  “徐老剛才已經醒了。”醫生看著這群面露擔憂的病人子孫,頗為無奈地搖搖頭:“徐老不肯接受進一步治療,他現在是,態度堅決地想要回家,如果不做化療,恐怕熬不過兩個月。”

  “難道沒有保守一點的治療方式嗎?”徐敬文問醫生。

  有人緊跟著道:“錢不是問題,醫生,請你用最好的藥治療我爺爺,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一名護士從病房出來:“徐老說,讓你們都散了,堵在這裡嘰嘰喳喳,嚴重打擾到他的休息。”

  徐家人頓時沒了聲,但也不肯就這麼離開,畢竟,徐宏陽的情況不容樂觀。

  護士環顧了一圈,道:“對了,哪一位是白筱白小姐?”

  一直沒有開口的白筱抬起頭:“我是。”

  這句話一出口,引得其他人紛紛側目,他們不明白,老爺子這是想要做什麼。

  “白小姐,徐老讓你進去一趟。”護士微微笑著,態度十分友好。

  等白筱進去後,徐家其他人也想跟進去,卻被護士攔住:“徐老交代了,只讓白小姐一個人進去。”

  十五分鐘後,白筱從病房出來。

  護士進去,很快又折出來,欣喜地對醫生說:“孟醫生,徐老剛才說,他接受接下來的任何治療。”

  ※※※

  徐家這邊,十分詫異白筱居然能說服性格執拗的徐宏陽接受化療。

  就連徐敬衍,也好奇白筱跟自己的父親說了什麼。

  白筱靠在車窗上,只笑吟吟地說了句‘你猜’,徐敬衍揉著眉心,搖頭,他猜不到她是怎麼說服父親的。

  ……

  其實白筱真的沒有好聲好氣去勸說徐宏陽。

  徐宏陽從手術台上被抬下來,麻醉劑的余效一過,整個人就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躺在病床上,隱約聽到外面醫生的話,說他不接受治療的話,活不到兩個月。

  徐宏陽戎馬一生,不允許自己屈服在病痛的折磨下,寧願這麼去了,也不想看到自己做完化療後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聽到子孫們在外面吵吵鬧鬧,他也來了脾氣,指著護士讓她出去把人全都轟走,但在最後,又改了主意。

  他讓護士把白筱喊進來。

  徐宏陽不怕死,但他還有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小兒子的家事,造成這種局面,說起來,起因還是在他這裡。

  他甚至想,得了這個病,算不算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等白筱進來後,看到她沒有像其他孫子輩那樣對自己噓寒問暖,剛經歷手術的徐宏陽,心理上多少有些脆弱,一時沒忍住,對白筱哼了一聲:“不想進來就別進來,哭喪著一張臉,存心是想咒我死。”

  “你放心吧,我活不長了,不用你動手,老天都為你們母女出了口氣。”

  白筱看著這個自暴自棄的老人,點了點頭,淡淡地說:“我也覺得是這麼回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公平的,你當初拆散了我們一家三口,現在它就準備讓你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個字,戳中了徐宏陽的痛腳,他一口血差點嘔出來,額際青筋突起。

  他氣呼呼地瞪著白筱道:“他再怎麼說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怪全都怪我,你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狠心?他現在都離了婚,孤家寡人,等他老了,你忍心看到他無所依靠的一幕嗎?”

  “怎麼就不忍心了?”

  白筱這話時眼睛也沒眨一下:“真老無所依了,拿了碗,走到地鐵口,往那一蹲,一日三餐應該不愁。”

  這股狠勁,徐宏陽也只有在外孫女婿郁紹庭的身上見過。

  此刻,聽白筱這麼說出來,他只覺得,近墨者黑,明明一個小姑娘,心腸怎麼這麼硬?

  到最後,徐宏陽只得嘆著氣說:“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難道不能說句好聽的嗎?”

  “我看你氣色好得很,一時半會恐怕死不了。”白筱頓了頓,道:“你也知道是你的緣故,才讓我從小失去了父母,受盡白眼,想讓我原諒徐敬衍也可以,那你得讓我得到相應的回報。”

  徐宏陽張了張嘴,白筱比他先開口:“不要說我是徐家的孩子,你確定,在你死了後,我能擁有這份榮耀,而不是被大家以為是私生女?你當初害我失去的,我要你親手一點一點地還給我,經由你的口告訴所有人我的身世。”

  “那我把其他人叫進來,告訴他們,你是老六的孩子。”

  白筱沒有說不好,她只是用行動告訴他,自己不滿意這個提議——她直接拉開門出去了。

  ※※※

  白筱站在陽台上,拍拍臉頰,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當時面對徐宏陽時是怎麼做到那麼‘冷血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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