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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紹庭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你可能怨淑媛,不經過你的允許做出這種事,但你看看景希,他還這么小,你忍心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媽媽已經死了,生活在單親家庭里嗎?”
看她的眼神閃了閃,郁紹庭繼續說:“一開始不是故意瞞著你,這些年,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當初代孕的時候也應該沒想再跟僱主發生任何的牽扯,如果因為景希而羈絆了你的人生,你以後也會怨恨他的。”
白筱聽他一口一個“景希”,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哭腔:“能不能別提景希了?”
如果說裴祁佑是一根雞肋,那麼郁景希就是她身上的軟肋,註定是她後半生里致命的弱點。
而現在有個男人恰好掌握了這個弱點。
“好,不提景希,反正他現在有媽媽了,以後也不用再怕被同學取笑,每天鼻青臉腫地回家。”
郁紹庭的每句話都往她心口上捅刀,她疼得要死,卻只能往肚子裡咽。
“文件袋裡的DNA鑑定報告看了?”
郁紹庭探身從后座又拿了一個文件袋遞給她:“這裡還有一份,是用口腔黏膜的唾液做的鑑定……”
他話還沒說完,白筱就劈手奪過文件袋,然後又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然後又拿了車頭上的紙巾盒砸向他,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接住,他皺眉:“你要還是不相信,大可以親自帶景希去醫院作DNA鑑定。”
“你有完沒完了!”白筱拿過一個抱枕就往他身上甩,“你到底想怎麼樣?這樣子逼我很好玩嗎?”
郁紹庭一把捏住她舉起的手,傾過身,把她壓在副駕駛座上,“原來你以為我一直在逗你玩?”
他陰沉著臉,攥著她手的力道也加大,也顧不得她會不會疼,一雙動怒的黑眸望著她,不知道過了幾百秒,他才鬆開她靠回駕駛座上,聲音格外冷靜:“下車。”
白筱轉頭看他,因為剛才的爭執胸口上下起伏,氣息也不穩。
郁紹庭已經推開車門下去,繞過車頭就把她拽下了車,“景希不需要一個把他當做負擔的母親,你放心,他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你。”說完,上車,鎖上車門發動了車子。
白筱看著在她面前飛馳而去的賓利歐陸,追了幾步卻沒有追上。
※※※
今天萬里晴空、艷陽高照,但白筱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沒有一丁點的光暈。
在她走出林子時,賓利歐陸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站在林子旁的溪灘邊,聽著潺潺水流,白筱心裡抑鬱不已,又急又惱又心痛,百轉千回的思緒。
她不知道該找誰訴說這份迷茫,白筱覺得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前半輩子她做了太多的蠢事,現在是因果報應,註定她的後半生也活不太平,她自己是被母親拋棄的孩子,現在她也要扮演這個“母親”角色?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沒有媽媽在身邊長大的滋味,她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轍?
白筱撥了葉和歡的電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
“你是說小屁孩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跟郁紹庭的嗎?”葉和歡在那頭直接尖叫起來。
白筱被她喊得太陽穴跳動,大腦跟炸開了一般難受。
葉和歡:“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處理?”
“我不知道……”白筱看到一隻麻雀從溪灘上方掠過,“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
※※※
白筱恍恍惚惚地回到家裡,還沒踏進院子,就聽到郁景希的嚎啕大哭聲。
“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我要跟小白在一塊兒!”
白筱忙推開門進去,郁景希正躺在地上,小手拍著地,整個人髒兮兮地:“我要留在這裡!”
郁紹庭沉著臉,什麼也不說,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拖起郁景希就往外走。
白筱耳畔迴響起他在林子裡的那句話——
“景希不需要一個把他當做負擔的母親,你放心,他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你。”
他要把景希帶走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白筱下意識地往門口擋了擋:“你沒看到他不願意走嗎?”
郁景希看到白筱,立刻就想撲過來:“小白~~”結果卻被郁紹庭一把扯住衣服,又拖了回去。
白筱張了張嘴,卻被郁紹庭搶先開口:“這是我們父子自己的事,不需要外人插嘴。”
說著,他從她身邊走過,一手打開車門一手把郁景希扔進去,白筱回過神,立刻跑出來,郁紹庭已經發動車子,她只看到郁景希趴在車窗上,小小的手掌貼著玻璃,目光切切地望著她的方向。
直到車子駛去村口,郁景希才縮回腦袋,抹了把小臉,收了收情緒,嘆息了聲,然後轉頭看正抿著薄唇開車的男人:“爸爸,你確定這樣子小白會跟我們回豐城嗎?要是她以後不搭理我了怎麼辦?”
☆144.我媽媽……她是個怎麼樣的人?【關於身世】【三更】白筱久久地站在院子門口,盯著轎車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外婆拉開門出來,循著白筱的目光看了看,嘆了口氣,“進去吧,站在外面風大。”
白筱坐在桌邊卻提不起胃口,吃了兩口就擱下筷子,“我回屋睡會兒。”
老人家看出她紅腫著一雙眼,知道她是真心情不好,也不勉強她,點點頭:“去吧,吃晚飯時我喊你。”
當真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白筱卻沒有一點困意,她拿起手機差點就打電話給郁紹庭,如果說以往對郁景希是因為憐惜他沒有媽媽,那現在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想照顧他,卻又害怕面對前方的荊棘。
下午,白筱收到秦壽笙發來的簡訊,“姐們,總算翻身農奴把主做了,以後可別忘了小的們。戽”
白筱抓亂自己的長髮,因為這條簡訊更加心煩,起了床,胡亂套了棉襖出去,老人家正坐在院子裡折豆角,她拖了小椅子在外婆旁邊坐下,老人家也不看她,“睡不著?”
白筱輕輕地“嗯”了一聲,想要幫忙卻被外婆拍開手:“別折騰我的豆角了,回屋去看電視。”
“外婆,我媽媽……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外婆折豆角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常,“怎麼突然問起你媽媽來了?”
“有點想她了。”白筱扯了扯嘴角,仰頭望著天邊的那輪夕陽,“外婆,你說她是不是已經……”
“不要胡說!”外婆忽然喝止了她,語氣很嚴厲,哪有你這麼咒自己媽媽的?
“要不然她怎麼從不來看你?”哪怕是不要我了,為什麼不來看看你這個母親呢?
白筱頓了頓,才望著外婆問:“外婆,我是不是真像舅媽說的,是媽媽跟外面的男人……”
儘管她母親在這個家裡是忌諱,但她小時候在村里偶爾還是會聽到一些閒言閒語,旁人只當她還是個孩子,說話毫不避諱,卻不知早熟的她已經多少聽得懂他們的話。
她們說,她媽媽是那時候她們村里為數不多的大學生,結果卻在大學畢業前抱了個孩子回來,還一口咬定說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外公怎麼打她,她都不肯改口,卻不願意說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們還說,她媽媽後來得了瘋病,認不得人,卻勝在長得漂亮,還有光棍願意討她媽媽做老婆。
再後來,不知怎麼了,她被她媽媽丟在山上的墳場裡,從那以後,她媽媽就消失了。
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麼,白筱從沒向外婆求證過,這是她第一次說起自己的母親。
外婆的眼圈泛紅,眼中有淚光閃爍,幽幽地嘆了口氣:“只怪你媽媽自己年少無知,落到這個下場。”
“那她現在……”白筱急切地問了一句。
外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外公去市里了,我在田裡,她估計犯病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外婆無奈的一句話,足以證明那些村里人沒說謊,她媽媽當時是真的瘋了。
祖孫倆沒再接著說下去,外婆端了淘籮起來,“我去做飯,對了,景希他們真的回去了嗎?”
“……我不知道。”白筱想起了郁景希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那就去打個電話,你啊,隨了你外公的牛脾氣,有事都悶在心裡,也不怕憋壞自己!”
※※※
白筱回房猶豫了會兒,還是撥了郁紹庭的手機。
響了幾聲,那邊就接了,“餵?”很低沉的磁性嗓音,確定是郁紹庭無疑。
白筱握著手機,卻不知曉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