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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良單薄卻不失柔和的聲音伴隨著音樂響起——

  “……忘了有多久,再沒聽到你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你哭著對我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許你不會懂,從你說愛我以後,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願變成童話里,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白筱閉著眼,依然感受到眼眶的澀澀難受。

  光良的男中音幻化成了一道低沉而性感的男聲,深埋在心底的回憶浮現在腦海里。

  07年的夏天,裴祁佑站在她房間的陽台下,紅著臉唱著《童話》,有些五音不準,卻很用心,一雙眼專注地望著她,在滂沱大雨里他跪在她面前,他的眼睛被雨水沖刷得發紅,他舉著戒指向她求婚,發誓一輩子照顧她,會照顧她跟孩子到老……

  她戴上了那枚戒指,也嫁給了他,但他的承諾卻沒有實現。

  耳邊歌聲悲傷卻動聽,白筱慢慢地睜開眼,窗外的風景逐漸變得模糊,她環緊自己的身體,嗓眼有些堵,但還是說出了口“祈佑,我們離婚吧。”

  她的聲音很輕,有些沙啞,混在歌聲里卻格外清晰。

  轎車依舊行得平緩,裴祁佑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白筱在座位上坐正身體,從窗外收回有些朦朧的視線,望著前面昏暗的路況,直到視線變得清明,她才看向他稜角鮮明的側臉,重複了一遍“我們離婚吧,祈佑。”

  祈佑,這麼多年,她第一次這麼親切地喚他,卻是在這種情景之下。

  裴祁佑的雙手握著方向盤,因為攥得太緊,手指關節處泛白,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突起,車內光線忽明忽暗,他的臉龐掩在了大片陰影里。

  白筱沒有催促他,靜靜地等待著。

  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等過了紅燈,又再次行駛起來,車速卻越來越快。

  路燈的光線浮光掠影地從她的眼中一閃而過。

  “孩子不是我的。”不知過了多久,他冷得有些僵硬的聲音才響起。

  “不是最好。”白筱淡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喜歡白沁莉這類的,以後就找個身家乾淨的,你現在也是豐城有頭有臉的人,如果被身邊的女人拖累,終歸有些得不償失。”

  裴祁佑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路。

  白筱收起了唇邊的笑,看向外面,過了片刻,說“把我送到醫院吧。”

  以往每次見面的針鋒相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涼的沉默。

  從包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在車頭“這是我的辭職信,不想再特意去公司一趟了。”

  原以為會痛徹心扉,但真的說出口,白筱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沉痛,還是因為早就痛得麻木了,所以真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感受到的只有寂寥的無奈跟蒼涼。

  “我不同意離婚。”

  白筱盯著他的右手,虎口處被她咬傷的地方已經結痂,但淡淡的疤痕卻再也去不掉。

  她轉開眼,苦澀地笑“不離婚又能怎麼樣?難道要這樣一輩子嗎?”

  裴祁佑的雙眼泛紅,盯著前方感到眼圈酸澀卻移不開,“這樣不好嗎?”

  “可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也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裴祁佑倏地嗤笑,“跟我在一起就那麼難受?不知道是誰說的,只要我沒說讓她走,她就會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

  白筱沒有因為他的冷嘲熱諷動怒,反而點了點頭“是難受,所以我不想再讓自己一直難受下去,以前給你的承諾我沒辦法再做到,但我替你們裴家做的已經夠多了。”

  她平淡的聲音就像一隻利爪,狠狠地劃破他的胸膛,揪緊了他的心臟。

  痛,他四肢毫無知覺,唯有心口傳來陣陣疼痛,疼得無法呼吸。

  他的臉色越加冷冽“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難受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更該離婚不是嗎?”白筱扭頭望著他,“那樣我們就全部解脫了。”

  “解脫?”裴祁佑低喃這兩個字,聲音聽上去諷刺而迷茫。

  迎面而來一輛龐大的卡車,強烈的燈光讓白筱睜不開眼,刺耳的鳴笛聲傳來。

  黑壓壓的陰影幾乎覆蓋了整輛轎車。

  發現裴祁佑沒有讓開的意思,白筱心中一慌,探身去搶方向盤。

  轎車跟大卡擦身而過,在撞到旁邊的防護欄之前,一陣劇烈的剎車聲劃破夜空。

  因為慣性,白筱整個人都往前沖,額頭撞到了前面,胸膛里的心臟砰砰地想要跳出來,耳邊是急促粗重的呼吸聲,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的男人“裴祁佑,你瘋了!”

  裴祁佑緊握著方向盤,仿佛那是她的脖子,緊緊地握著,恨不得碾碎了一般。

  “你不是說想解脫嗎?死,不就是最好的解脫。”

  白筱望著他英俊的臉龐,卻因為偏執而變得令她感到陌生,她靠在座位上,閉著眼睛才能防止淚水流下來,“你把御景苑的房子給白沁莉住了。我們之間究竟還剩下什麼?”

  裴祁佑沉默。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對我說喜歡我的地點嗎?”

  望著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絲恍惚,白筱眼圈泛起濕熱,“不記得了吧?”

  說完,她推開車門下去,副駕駛座位上只剩下一件暗藍色西裝。

  裴祁佑坐在車裡,望著越走越遠的纖影,像是入了魔一般。

  良久的良久,他撐著方向盤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靠在座位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氣。

  ※※※

  被帶離“東宮”時太急,白筱什麼都沒拿,包括手提袋跟外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醫院的。

  高跟鞋裡的腳趾頭早已經僵掉了,渾身凍得失去了知覺,嘴唇也沒了血色。

  在距離醫院不遠處的商場門口,白筱真的吃不消了,才找了處乾淨的地兒坐下來,脫掉了高跟鞋,腳後跟被磨出了血泡,她摸著凍僵的腳趾企圖讓血液流通。

  商場前的廣場上擺著一棵碩大的聖誕樹,歡快的童音唱著“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她抬頭望著一對對手挽手經過的情侶,心底的酸澀如荒糙般開始瘋狂蔓延。

  裴祁佑第一次對她說喜歡她的地方,是在隆興廣場的聖誕樹邊,那一天下著鵝毛大雪。

  如果他們離婚了,那麼這些記憶是不是也會從她的心底連根拔起?

  “漂亮姐姐,這個送你!”一根五彩棒棒糖遞到白筱的跟前。

  她低頭看到一個扎著兩角辮的小女孩,那雙小手已經把糖塞到了她手裡。

  “媽媽說,不高興的時候,吃顆糖就會好了!”

  白筱看著手裡的棒棒糖有些失神,她想起了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如果她沒有記錯,差不多半個月沒再見過郁景希了。

  想到那雙小肉手捂著自己的手呵氣的情形,白筱深吸了口氣,沒有扔掉棒棒糖,起身朝醫院走去。

  過斑馬線的時候,周圍有不少孩子牽著爸媽的手,歡笑聲天真而可愛。

  快走到醫院住院部前,白筱看到門口角落處縮了一團黑影,莫名地,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像是不安,卻又像是期待,她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個坐在地上的孩子。

  微卷的香菇頭,白嫩嫩的臉蛋,卷翹的黑睫毛,小身板上薄薄的加絨保暖內衣,還有一雙印著卡通狗的小棉拖,此刻正閉著眼蜷縮在鬥牛犬軟軟的肚子上。白筱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她蹲下身,看清了那張漂亮的小臉,心裡的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

  真的是郁景希。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肉圓”仿佛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眼,盯著白筱嗚咽了一聲。

  本熟睡的小傢伙睫毛抖了抖,慢慢地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白筱,渙散的視線逐漸聚焦,然後一下子撲進了白筱的懷裡,緊緊地抱著她,稚氣的聲音帶了哭腔跟不滿。

  “你個沒良心的,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準備一輩子不聯繫我啦?”

  小小的腦袋直往白筱肚子上拱,白筱回抱住他,入手的是一大片冰涼,她的眼圈一紅,將他摟過來抱緊,“怎麼大晚上在這裡?”

  “還不是你?!”奶氣聲音里滿是委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睡覺的時候想著你,吃飯的時候想著你,上課的時候想著你,可你倒好,連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

  “肉圓”搖著尾巴繞著白筱轉,配合地叫了兩聲“汪汪!”

  白筱看他全身冰涼,尤其是那套保暖內衣,讓她有了某種猜測“你從家裡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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