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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她有點喝上頭了,我也半醉,想了想,不惜腆著臉說,大概是因為我比較乖。

  吧檯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她像是聽見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怔楞,隨即又眯著眼湊上前來瞧我,仿佛想要打開我的頭蓋骨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鬼東西才能讓我這般大言不慚。

  她盯著我看了半晌,最後無緣無故笑起來,說,對,可能就是因為你比較乖。

  他好不容易換到一個喜歡的,你要聽話呀。她又說。

  我往杯子裡倒酒,醉醺醺地跟她碰杯。

  當然了。我也朝她笑。

  她當湯氏的首席秘書已經將近七年,能在這個直面諸多難題的職位上堅持那樣久,作為下屬自然要將她的話奉作金玉良言。被偏愛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我也不大想知道,湯靖遠那樣體貼入微,我只要比任何人都乖,都聽話就夠了。

  北歐的行程前後為期三天,根據商會的安排,前兩天酒店裡會有幾場小型會議介紹近年當地一些發展態勢良好的中資企業,會議之餘賓客們可以自由活動,最後一天則是正式酒宴,增進感情,也方便有合作意向的客人藉此廣結良緣。

  下榻的酒店在斯德哥爾摩市中心,推開高層的窗戶就能望見遠處灰濛天空下泊滿船隻的海港。因為工作的緣故,我早前來過幾趟歐洲,但除了極光之外幾乎不抱任何興趣。這裡的天氣實在太寒冷了,即便入夜時港灣里的遊船會亮起寶石般璀璨迷離的燈光,街道上的集市也熱鬧,我還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窩在暖氣充盈的酒店房間裡不動分毫。

  但顯然我不能這麼做。

  我的身份是湯靖遠的生活助理,正式場合中偶爾也會充當他的法語翻譯——這是我在陪床之外傍身的另一項專業技能,不過我之前見過湯靖遠跟法國佬打交道,他的商務法語並不比我來得差,我姑且當他眼紅我太清閒,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我上場陪聊。

  剛抵達斯德哥爾摩的頭一個白天我們都在跟形形色色的生意人見面,涉及的營生也花樣繁多。湯氏一直致力於拓展海外版圖,我也清楚湯靖遠在感情之外的理性與嚴苛,因此即便疲憊也不敢有所鬆懈。大抵是表現不錯,會議結束後他終於沒有再為難人,甚至還慷慨地浪費了一晚上的時間來安撫退場後興致不高的我。

  ……………………

  ……

  清醒之後,很多事情都會失去宣之於口的必要。

  結束纏綿他抱著我去浴室泡了澡,再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入睡前我們循例閒聊,他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拍著我的背,有一搭沒一搭回憶他當年旅居斯德哥爾摩的生活。那會兒他每周末都會搭乘輪渡去赫爾辛基或者奧蘭群島,漫無目的遊走,有時捧著一杯咖啡就能和集市裡的小攤販聊上兩三個小時。

  我驚訝於他竟然擁有過那樣漫長的閒暇時光,但他聞言低笑,說,心肝,那都是十七八歲的事情了。

  十七八歲的湯靖遠麼。我抬眼瞧他,他順勢親昵地抵住了我的鼻尖,摩挲間逐漸灼熱的氣息叫我沒辦法集中精神。

  湯靖遠現在少說也有三十七歲了。我們的歲數相差近十年,又不在同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因此我如何都想像不出現在這個工作狂優哉游哉漫步北歐街頭的模樣。他會和小攤販聊什麼呢,天氣、旅行,或者是前一晚剛結束的艷遇?要知道從遇見他那一刻起我對他的印象就是溫文爾雅卻也城府深沉,別說生意場上,哪怕是在湯家他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明顯的目的與指令性,我從未見識過那個毫無戒備慵懶度日的少年。

  我突然有些莫名的妒忌——妒忌那些擁有過他青春歲月的床伴,但我很快又安慰自己,至少他現在抱著的人是我,至少我現在比誰都真實地擁有他的偏愛。

  我們很晚才睡著,因為鬧得太過分,所以我缺席了第二天的會議。來敲門的是湯氏的行政助理,湯靖遠被叫醒時還不忘用被子將我裹成一個蠶蛹。他很快梳洗穿衣,並且站在床邊俯身親我,我讓他碰了臉頰,又從被子裡伸手幫他打好領帶,最後重重跌回我的被窩。

  迷糊間我聽見了他的笑罵,自己也不自覺跟著彎起嘴角。

  我當時覺得這不過是我人生中又一個美好的早晨,但事後回想,那應該是我後半段人生中的噩夢的開始,如果讓我再做一次選擇,我一定會努力醒來並跟著湯靖遠一道前去,不管結局是否一樣糟糕,可那好歹能讓我有所準備,而不是毫無預兆被打落無邊的地獄裡。

  湯靖遠離開之後我睡了很久,再次睜眼時已經是午後四點多鐘,窗外夕陽墜海,房間裡非常安靜,因此我沒有在起身的第一時間發覺坐在床尾沙發里的湯靖遠,我揉著眼睛走去開衣櫃的時候,就這樣被他嚇了一跳。

  我必須承認我眼拙,他那時的狀態其實很奇怪了,但我不夠警惕,所以我只是拍著胸口喘氣,皺眉問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了房間。

  我記得他在會議後還得見幾個剛認識的朋友。

  湯靖遠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我。

  他只是垂著眼睛坐在沙發里,一手托住了下頜,一手緩慢敲打著沙發。這是他的習慣,他在思考著什麼,但神色很冷,是那種他有意用特殊手段去處理一些事情的陰冷。我頓了幾秒鐘,緊接著便反應過來他似乎遇到了什麼問題,同時那個問題讓他非常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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