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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要她放心呢,辦法也不是沒有。蔣銳說。

  沈鐸闔了茶蓋瞥他。

  蔣銳倚著沙發扶手湊近了,壓低聲說,他身體不是好得差不多了麼,你現在讓他學著打點些東西,也不用拿別的,就你送到他名下的那幾樣,你慢慢教,等他興趣來了,自己去跟老太太說,到時候你們一塊兒去南法工作不就順理成章了麼。

  他的建議給得認真,但沈鐸只一聽便笑了。

  笑什麼呢。蔣銳不滿地挑了半邊眉毛。

  沈鐸一手支著額頭,有一會兒才跟老相識解釋,他不喜歡。

  我還以為是什麼。蔣銳嗤鼻,他不喜歡的東西多得去了!

  我不想逼他。

  怎麼就逼了?

  你以為他十幾歲的時候為什麼總跟寧予杭吵個沒完?

  ……那是寧予杭摁著他往死里學!蔣銳一愣,隨即三兩下碾了煙,不服道,你又不逼他,讓他試試而已,真不喜歡那大不了就算了,你有什麼好為難的地方?是,他以前離了你的確一無是處,可他肯學呀,六年呢,最後還不是把頤品上下管得服服帖帖的?

  蔣銳真心實意替那小孩兒抱不平,但沈鐸只是垂眼聽,靜默良久,他推了手裡的茶碗起身作別,蔣銳誒了一聲,問他還想去哪兒,他懶得遮掩,說,回半山,接人。

  他說著便避開了阻攔往外走,許是氣結,又震驚,一直等到他跨過了門檻蔣銳才在身後咬牙切齒罵了句髒。

  你瘋了?!他怒吼。

  沈鐸沒搭理他。

  其實用不著蔣銳的提醒沈鐸也很清楚自己的行徑有多荒謬,他同血親沒有感情,亦不受寧家待見,此時回去面對的多半是厭棄與白眼,但總歸小孩兒還在,老太太先前又做了不少退讓,因此不論境況多糟糕,於情於理他都必須要走這一趟。

  天際掛著稀疏星子,晚風有涼意,甚至還摻雜著一絲淺淡的紫藤花香。沈鐸在原地等待,不多時,進門稟報的仆傭領著管家出來了。

  大抵在裡頭領了吩咐,管家不似從前一般加以阻撓,他向他問了安,叫他沈先生,隨後便側身請他入內。

  沈鐸拾階而上,進到客廳,最先過來見他的人是許幼儀。他們在醫院有過一段不愉快的衝突,但她仿佛全然忘記了,面帶微笑上前來同他打招呼。說話聲從更遠處的飯廳傳出來,她並不著急邀請他入席,只是例行問候近況,沈鐸朝她身後瞥了一眼,簡單聊了幾句,伸手將一封禮盒遞了過去,客客氣氣道了一聲恭喜。

  許幼儀接了賀禮向他道謝,沈鐸笑了一記,但神色仍然冷淡。

  「桐桐呢?」他問。

  許幼儀眉眼彎彎,聽他問,便像無可奈何似的笑得更深:「他呀,一回來就光顧著吃點心,吃完又躲到房裡打遊戲去了,開宴前剛叫過,可說是累壞了,睡得沉,老太太不讓打擾,就放他在上頭休息了。」

  沈鐸抬手看表:「還沒吃飯嗎?」他讓他隨身帶著藥盒了。

  「後廚給他另外做了一份,但這會兒應該還沒送。」

  「……我知道了。」

  「你來的剛好,」許幼儀又說,「不知道他醒了沒,我脫不開身,不如你幫我上去看看,如果醒了,後廚就不必送了,你們正好一起下來吃飯,席上人多,很熱鬧呢。」

  她拜託得格外誠懇。

  沈鐸沒多說,只利落點了頭。

  從許幼儀的態度來看她的話並不像託辭,即便是,不管經誰授意,這大約已經是寧家能接待他的最妥帖的方式。除了老太太之外沈鐸沒有向其他長輩請安的打算,他在乎的也只有寧予桐一個,因此他無意再為難許幼儀,禮貌作別後便逕自上了二樓。

  相較人聲鼎沸的飯廳,樓上顯得安靜,走廊外側的窗戶開著,路過時稍稍一探便能望見庭前的池水。沈鐸走得快,年少時他熟悉這棟別墅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有六七年都沒到這裡來,但已經成為本能的事情終究是改不掉的。

  走廊盡頭的臥室沒鎖門,他握著門把往裡推,迎面而來的是空氣里幽冷的松木香,房間漆黑一片,四周的物件擺設都只有隱約的輪廓,就連下腳的地方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站在門口,想開燈,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放輕腳步往前走,甚至還一再壓低了自己的氣息。

  許幼儀說小孩兒還在休息,可沈鐸悄聲走到床邊卻發現上頭沒人,彎腰去探,被褥都是冷的。他頓了頓,直起腰來環視四下,直到確定周圍靜得沒有一絲聲響才伸手摸亮了床頭燈。

  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柔和的光線照出一道長長的孤影,沒來由的冷清。

  一室死寂,足足五六分鐘的沉默之後,他才轉身來到另一側,一把拽開了厚重的窗簾。

  帘子後的玻璃拉門緊閉著,但如他所料,寧予桐確實就在落地窗外的露台上——因著夏夜納涼需要,那裡放置了齊全的桌椅,他在離他最近的那一張躺椅上坐著,許是睡意未褪,他半枕著扶手,雙腿也隨意搭在一處,整個人瞧著閒散又懶倦。

  見到了人,沈鐸終於定神,但很奇怪,就在他想要上前的那一刻,他卻又驟然止住了腳步——或許是剛才莫名的心慌叫他沒能細看,直到鎮定下來,沈鐸才意識到小孩兒無故換了一件衣服——一件襯衣,遠看著樣式和顏色都再平常不過,只是袖口似乎做寬了,叫小孩兒收了幾折,松松攏著他細白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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