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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父母已經為他在學校附近購置了房產,比不得半山宏大,可勝在自由,不上課的時候他能在那裡躲懶一整天,就圖個逍遙自在。這等不用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讓長輩知道的,他想了想,獻殷勤說:「都挺好的,您放心,要說還有什麼不習慣,就是時間太緊了,有時候想您了也不見得找著空閒回來。」

  老太太笑眯了眼睛:「小壞蛋,又來拿我尋開心呀?」

  許靖舟強調:「是真的想您。」

  老太太嗔怪地指了指他。

  許幼儀也笑得寵溺。她早沒了吃飯的心思,稍作停歇之後很快到老太太跟前去看女兒,小囡囡咯咯笑,揮舞著兩隻小手往她身上撲,她彎腰接了,和老太太講起剛才登門拜訪的女眷們之間的近況,說到中途,她停了一瞬,隨後才像突然記起什麼似的轉頭問管家:「剛才我給忙忘了,桐桐呢?在路上了嗎?」

  管家回得快,說,還沒呢。

  一大家子就缺那麼一個小祖宗了。他早晨八點多鐘來過一通電話,是他枕邊人替他打的,說是今天大抵要遲到,可至於遲到多久他們也拿不準。管家斗膽問原因,但對方來不及說便被掛斷了,聽動靜,似乎是他因為睡不好覺在發脾氣。

  夏日裡就數他最難受。管家清楚他的身體,但回稟的時候沒敢報詳細,只把內情告訴了許幼儀,其餘人包括老太太在內一律解釋成有事耽擱了。反正也不會有人怪他的。

  許幼儀點頭示意知道了,老太太拿了個玩具一般的物件兒叮鈴鈴吸引小孫女的注意,有一會兒,也說:「大熱天的,又是中午,就隨他去吧。」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旁人自然也不再有異議。許幼儀空出一隻手幫女兒整理衣領,又吩咐仆傭將椅子拉到老太太身邊來,她拂了裙擺要坐下,可正是這檔口,原本在主座左側默不作聲吃飯的寧予杭卻無端擱了手裡一小盅杏仁羹。

  他的動作不重,可碗底敲著桌沿發出一聲脆響,那動靜愣是叫整張飯桌的人都跟著停了下來。

  「再給小少爺打通電話。」他對管家說。

  管家愣住了,還沒來得及應承,主座上的老太太先斂了笑。

  「……催什麼?」

  寧予杭似乎不意外她會發難,只說:「他得懂規矩。」

  「規矩?」她問得風雨欲來。

  「家宴的規矩。」

  「既然是家宴,那就用不著那麼多規矩,」老太太的眼神逐漸凌厲起來:「自家人,又不是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酒會,沒多少正經事兒還得逼人趕時間,總歸晚餐前能回來就好了,孩子親爹都不在乎,你這沒成家的大哥上趕著給他立什麼規矩?」

  一桌子的人都不敢吭聲了,寧家老三抬眼去瞧自己的妻子,她別過了臉。

  寧家老三頭疼起來。

  飯桌上說兩句就要吵起來的情況不止一兩回了,自從數月前寧予杭無緣無故到醫院發了一通火,母子倆見了面便是這樣劍拔弩張針鋒相對。老太太記恨得緊,從那天起就不肯再給寧予杭好臉色,罰了一頓家法不夠,平日裡更冷淡,哪怕端午節慶一家子坐一塊兒吃飯她也只動了前菜就離席,連對家人的叮囑都沒有了,懂事的孩子們幫著大人到房裡賠罪,照樣被她以胃口不佳為由賞了一顆軟釘子。

  幾乎人人都看得出來她心頭有怨,但也幾乎沒人敢勸。

  勸什麼呢,誰的情面都不管用,除了寧予桐之外所有人都遭到了牽連,管家曾經建議把那小祖宗請回家來哄她,可寧家老三覺得即使幼弟能來恐怕也很難哄得她真正開心——老太太是寵他,只是寵愛的同時也意味著她不會再對他敞開心扉,往難聽了說,她只恨不得能將那些人盡皆知的秘密統統帶進棺材裡去,一丁半點都不剩了,好叫他糊裡糊塗過了一生——既然如此,那就是請大羅神仙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寧家老三因此不得不謹慎地平衡著他們的關係,可有時他越是明白這並非一時半刻能開解的心結,就越不能理解寧予杭的魯莽。這位兄長一貫穩重,也應該知道母親最怕謊言被拆穿,為人長子又為人手足,他何必上趕著去討老太太埋怨。

  寧家老三不是沒有疑惑過,他不信兄長行事前從未考慮過後果。他不是心思淺薄的人,要做什麼,也必然是謀定而後動,絕不失態,也絕不像今天這樣字字句句都是頂撞。

  挨了家法,又受了那麼幾個月的氣,怎麼偏偏這時候忍不住了。寧家老三試圖圓場,但太遲了,他那威嚴的兄長在母親訓斥之後深深嘆了一口氣,看架勢,仿佛要同長輩說理。

  「午後的茶歇還有客人。」他說。

  「怎麼?」老太太當即拔高了聲調:「你還要他做什麼?!」

  寧家老三隻覺得情況不能再糟糕了。

  老太太大約要發作,他拿手肘碰了碰許靖舟,機靈的男孩兒立刻小聲趕著雙胞胎離座上樓,仆傭七手八腳收拾他們的餐點,隨後也陸續跟了出去,見人走了,他轉頭又去看管家,視線兩廂一對,管家立刻催促保姆上前抱孩子。

  許幼儀沒讓接手,她抱著女兒回頭看他,似是不滿,但最後還是避到外頭去了。

  偌大一間飯廳終於只剩下三個不受待見的兄弟,老太太還瞪著人,像是氣狠了,胸膛起伏好一陣才接著罵:「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沒有一個大哥總拿自己的親弟弟來算計!是,你是當家了,眼裡沒我,可我到底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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