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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原藥就是沒有研磨過,能讓醫者一眼就看出來那些藥物都是些什麼東西,而有了配方就更不用再擔心日後他們配不到藥物。

  畢竟原料再珍貴再難尋找,對於能擁有舉國之力的統治者而言,尋找還是不算太困難的。

  小勝子看著那一馬車的藥物,再聯想起司禮監布在西狄境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傷無數才送出來的那些藥沫子就恨得咬牙切齒,心在流血。

  這些藥物在血婆婆、羅斯、老醫正等一流醫藥毒高手齊齊測試配製,而連公公拿去用最短的時間之內做了上百例測試之後,證明此藥確實效果非常不錯,而羅斯和血婆婆等人亦一起做了測試,證實了這些藥物不存在任何問題。

  至少讓不少人都放心下來,雖然身為敵人卻不得不佩服——百里赫雲,他的所為淋漓盡致地體現了什麼叫做為君者的氣度!

  但是……不管她盡力地為這一次平安生產做到了怎麼樣地步……都只是一種無奈的抉擇。

  西涼茉眯起眸子,感覺有汗水落進眼睛裡,讓她的眼睛感到了刺痛,亦有水珠不斷地湧出了眼眶,她死死地抓住了自己枕頭,試圖更深的呼吸,緩解那些仿佛永無止境的痛還有空茫……

  因為,不管做了怎麼樣完全的準備,那個人……卻沒有回來。

  藥到,人未到!

  阿九——!

  為什麼,你不回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沒有在這裡!

  西涼茉緊緊地閉上眼,只感覺腹部的劇痛仿佛總如cháo水一般不斷地準確地襲來,一波又一波,讓她完全沒有法子呼吸,那種痛苦還有身體裡的氣力不斷地隨著流淌的血液消失,那種無處不在的疼與那一盞盞的燭台散發出來的光芒,讓她幾乎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

  她看見周圍的人焦急的面容,有人在催促,有人在嘶吼,有人掉淚。

  那麼的痛,連前生被人扔進水中,窒息的那一刻的痛苦與今生年幼時光被迫跪在雪地里,凍傷的極度痛楚都比不上萬人之一。

  阿九啊……我好痛!好累!

  你在哪裡……

  西涼茉慢慢地閉上眼,淚珠順著臉頰落下。

  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藥來了!”白珍也是一臉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熬好的藥湯進來。

  羅斯低頭看了一下,隨後拿勺子試了試,眸光中閃過滿意的光芒,隨後點點頭:“藥味很正,已經經過了足夠時間的熬煮和降溫,現在入口正好!”

  血婆婆抹了滿頭汗,臉色也不好,只咬牙切齒地道:“這什麼破藥要熬製那麼久,萬一人都撐不過去了怎麼辦,那血流的……總之要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老婆子一定要血洗了狗日的西狄皇宮!”

  血婆婆粗魯的罵人話語卻掩不住她心中的焦急,她擅長救人的方法古怪而繁多,唯獨沒有怎麼救產婦!她這輩子也沒有生過孩子,所以只能——束手無策,在一邊換了一身奇怪的袍子,戴著奇怪的面罩看著那一頭忙得熱火朝天,自己只能幹瞪眼。

  羅斯搖搖頭,示意白珍趕緊送過去。

  白珍立刻和白蕊兩個人招呼其他人先把西涼茉的上半身抬起來一點,然後拿著勺子把藥物往她嘴裡送去,但是不知道西涼茉是不是因為上半夜熬著生產所以太虛弱了,如今與她身下不斷蔓延的一片血色不同,她的臉色一片青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呼吸都微弱,而餵進去的藥水不斷地從嘴角流下來。

  “羅斯大人!”白珍看著西涼茉的樣子,她忍不住臉都瞬間變了型,聲音近乎淒利地對著羅斯大吼。

  羅斯也看到這樣的情形,不免顰眉,隨後低聲怒道:“灌下去!”

  白珍和白蕊兩個互看一眼,最終還是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決絕,一咬牙,隨後一人推開其他過來幫忙的人,坐在了西涼茉的身後,抬起她的臉頰,另外一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張開唇,然後將手上的藥一勺一勺地往她嘴裡灌下去。

  頭兩勺灌下去的時候,西涼茉倒還能被逼著喝下兩口,眾人一喜,但是這樣的歡喜還沒有多久,立刻就讓憂給替代掉了!

  “咳咳咳咳……!”

  灌藥的副作用就是——嗆到了。

  看著西涼茉咳得臉色發青,藥水全部都再次吐了出來,甚至身體都有些痙攣起來,白珍和白蕊兩個陪著西涼茉經歷了無數起落風波的女子都忍不住驚惶地掉下淚來:“郡主!”

  “大小姐!”

  羅斯目光一緊,隨即趕緊上前一步,攬住了西涼茉的上半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動作的,只見他在西涼茉的背後和後頸狠狠地拍了幾下,西涼茉便一下子噴出了些黑色的藥水來,但隨後呼吸也平靜下去,只是緊閉地雙眼和越發虛弱的呼吸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羅斯看著懷裡的西涼茉,隨後嘆了一口氣,他可以救下病人,但是沒有求生意志的病人,他和再好的藥物都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而羅斯說出了他的判斷之後,所有人都茫然了,他們當然知道西涼茉為什麼會支撐不下去,但是……但是這是他們都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

  因為千歲爺不在的時候,聰慧敏銳而殺伐果決的夫人就是所有人主心骨,但是如今夫人都……

  所有人都素手無策。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外面正在等候消息的眾人里。

  周雲生、老醫正、李密、白起甚至蘭瑟斯等鬼軍老一輩的眾人都已經齊聚此處,只為等候西涼茉平安生產的消息,此刻聽到這樣的壞消息,眾人全都怔然!

  周雲生忽然起身,拔腿就往產房那裡走,而蘭瑟斯立刻厲聲呵斥:“雲生,你想要幹什麼,那是小小姐的產房!”

  他是知道這個孩子對小小姐抱有不一樣的情懷,但是這個時候,豈能容他放肆!

  白起和塞繆爾正要上前去阻攔,卻見周雲生忽然在產房門口站住了,他碧藍的雙眼裡不再是尋常能見到的溫文冷靜與睿智,而是仿佛晴天風暴一般的近乎狂躁的神色。

  他死死地盯著那扇房門,身上凌厲的氣息,竟讓試圖拉住他的白起和塞繆爾都沒有再上前而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周雲生靜靜地站著,仿佛他的目光便可以這麼直接穿透了那大門直直地看見裡面所有的情形,看見所有人的慌亂無助,看見那女子一身白衣,臉色蒼白如紙一般地安靜躺著,不復初見時的意氣風發,目光凌厲,不復沙海他施下幻境之中,她依舊如刀鋒一般銳利,蔓藤一般的柔軟而堅韌,不復她恢復女裝時唇角那似笑非笑的清風明月一般的笑容。

  他忽然伸出手,靜靜地撫摸著那一扇門,然後,用極為廣沉的梵音傳雲的聲音,沉冷地道:“西涼茉,記不得記得你告訴過我,因為有一個人在這世間太寂寞,所以你想要陪著他,讓他終歸在這世間能留下他的牽絆,如今你尚且還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世上某一處的時候,你就要徹底斬斷他對這世間也許是唯一的羈絆麼,你能不能不那麼懦弱!”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到了最後的時候,聲音幾乎是嘶吼出聲,帶著哽咽,宛如破裂的錦帛,碎裂的青瓷,刺耳卻劃痛了每一個人的耳膜……

  周雲生狠狠地一拳頭砸在門上,繼續怒吼:“西涼茉,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門上,完全沒有用任何內力,讓自己的手被刺破得鮮血淋漓。

  仿佛那麼長久以來積壓的情感,在這一刻,這一刻生死相別的這一刻,再也無法忍耐,所有的忍耐都化作那一聲聲的‘你聽見沒有’

  塞繆爾與他是雙生子,怎麼可能感受不到他內心的絕望與痛苦和淚水,他卻只能站在原地,望著周雲生的背影,痛苦的握緊了拳頭:“塞繆爾……”

  而蘭瑟斯則面色有些黯淡與無奈地上前握住了塞繆爾的肩頭,沉聲道:“讓他去吧。”

  “父親……雲生他很痛苦,可是小小姐不中意雲生……小小姐就要死了。”塞繆爾痛苦地看向自己的父親,靠在他的肩頭,他覺得忽然之間自己的心裡仿佛被塞進了許多沒有法子說出來的悶悶的痛,那悶痛慢慢地積累成山,然後在這一刻一夕傾塌——那是他從雲生心底感受到的痛楚。

  是看著自己心頭的雲霞捧在他人手中的失落,是看著她懷上別人孩子的黯然與祝福,是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活下去,想要成為一個沉默的守護者的願望也要落空的求不得。

  眾人皆沉默,即使是司禮監和錦衣衛的人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指責周雲生的大逆不道,指責他的放肆,只因為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眼底的血絲,哪怕沒有看見淚,卻也能感受到那溫文爾雅藍天清風的雲一般的男子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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