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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什麼人敢如此放肆,竟然縱馬橫街?”一名來販漆的外地客商既震驚又憤然地嘟噥。

  一旁的人搖搖頭,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沒見過豬跑步,也吃過豬肉吧,那些騎士身上的金紅色蓮花都不知道是啥,那這天下間敢於天子腳下縱馬的人還有誰!”

  那客商一愣,瞬間想起了什麼,立刻白著臉:“是……司……禮監。”

  眾人皆點頭,看向那遙遠地消失在遠處的黑雲,露出畏懼又羨慕的神情。

  如此威風八面,除了天下間那一處人人口中的禁地,又還有誰?

  京城的民眾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策馬橫街而過的場面了,以至於有那麼些時日沒見著這場面還不習慣。

  京城,南城門,守門的城門官早早地聽見了司禮監慣用的唿哨,立刻指揮出城的人迅速地往兩邊退開。

  城門官剛剛匆忙地迎上去,就看見原本在遠處的那一片烏雲幾乎是在瞬間就卷到了面前。

  城門官一抬頭就對上為首那騎在一匹通體血紅的高大駿馬身上之人,那人蒙著臉,手提長刀,身後跟著數十名同樣蒙面的司禮監廠衛。

  陽光在那人身後炫成一片冰冷的光芒,讓城門官一會子看不清來人的臉孔,眼看著那疾馳而來的血紅神駿猛然抬起四蹄幾乎就要踩上自己的頭,那城門官立刻倒退幾步,卻不敢露出慌張模樣,立刻躬身恭敬地對著那人一鞠躬:“承天南門城門守見過大人。”

  那馬兒卻在兇猛地抬起四蹄後瞬間定在當場,四蹄穩穩牢牢地定在了地面上,那馬上傳來一道幽幽如焦尾鳴箏的悅耳聲音響起:“你就是城門官,你攔下的人犯呢。”

  聲音音尾略拖長,輕渺,這樣的聲音本該極為好聽,但是眾人卻只覺得那聲音異常的冰冷,仿佛從極為幽深的鬼域迷間裡,悄無聲息地探出一隻詭異冰冷的蒼白的鬼手在無人的子夜裡輕輕地擱在自己的喉嚨上。

  讓人——毛骨悚然。

  那城門官打了個寒戰,不敢抬頭,起身恭謹地道:“人犯就在城門邊,守城兵們輪班休息之處,大人且容在下帶路。”

  百里青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優雅利落的姿態讓人側目,隨後一干司禮監的廠衛們有一半也躍下馬,跟著百里青一同在那城門官的帶領下向那小房走去。

  城門官一邊領路有些忐忑地搓手,司禮監的人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他是真不知道這一位蒙面的領頭者到底是個什麼職位,但是對方在司禮監里的身份必定不低。

  城門官想起兩個時辰前先是有上頭人發下了嚴查進出令,再加上半個時辰前發下的詳細的海捕秘搜令,道是九千歲家裡愛婢偷走了千歲大人的寶物,要抓活的愛婢,不得刀劍鐐銬加著犯人之身。如此大費周章,想必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必定是九千歲看重的,想不到自己的運氣如此之妙。

  若是他此番能博得頭籌,那未來的日子,他必定有望節節高升!

  想到此處城門官心情忍不住興奮起來,剛開始的那一份口頭通報下來的時候,自己就留心了,所以自己放人查得尤為嚴格,想不好竟然真讓他逮住了人。

  進了那守城兵丁們休息的小房裡,眾人發現那小房裡還有一處用於臨時關押嫌犯的小牢房,城門官指著那背對著他們被鎖在小牢房裡面的那兩道纖細的背影殷勤地道:“大人,您看,就是那兩個女子,她們還牽著一輛馬車,下官盤查時候瞅著她們的路引文書和身份,模樣都有些不對,其中一個人化妝成男子的模樣,所以下官就立刻攔下,細細盤查了。”

  但下一刻,他的美夢就瞬間破碎了。

  百里青眯起眼,看著那背對他的兩個瑟瑟發抖的女子,隨後便冷然地道:“你們抓錯了人。”

  “什麼?”城門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百里青,不死心地吶吶道:“但是,大人,她們分明行跡可以,而且馬車也很特別,外頭看著尋常,但是裡面卻布置得很特殊,並且底下還有一些暗格,放著不少金銀首飾,下官查看過了,那些東西絕對不是尋常百姓家的,裡面還有內造御賜的東西,再加上那兩匹馬,都是價值千金的好馬。”

  這時候,連公公也從外頭進來,對著百里青點了點頭,確認了守城官的說法。

  百里青眯了眯眼,冷漠地道:“沒錯,這馬車確實是本座那小奴的,但是這兩個女子卻絕對不是她們。”

  他只需要一眼,就知道這兩個女子裡面沒有一個人是西涼茉那jian詐的小狐狸。

  百里青素有一種本事,就是過目不忘,能將自己見過一面之人的身形,外貌,氣質都牢牢記在腦海里。

  這也是他為什麼極為得到皇帝寵幸和歡欣的緣故,他記得下皇帝的所有喜好、甚至任何一個小動作,一個微妙的表情和眼神代表著什麼。

  至於百官,每一個人的喜好,惡癖和短處,更是都在他的腦海之中,所以百官如何能不畏懼,敢不臣服。

  西涼茉再善於揣測人心,卻也到底還欠缺了幾分火候,未曾如百里青這樣能達到萬事微處皆入眼,過目不忘的地步。

  這就是所謂的天賦,人所不能及之。

  但西涼茉也有她的長處,她更善於從人心與人性出發,女性天生的直覺能讓她總是巧妙地摸出人真正的情緒和心思。

  所以,百里青即使知道這丫頭分明是走自己的老路,用自己的手段來試探和磋磨他,他卻偏偏覺得這小丫頭在有趣得緊,漸漸地就捨不得真動她,傷她。

  他只牙痒痒,恨不能將她拆解入腹。

  這一點,自然也在西涼茉的算計之內。

  百里青沒有搭理城門官那副沮喪的模樣,逕自上前,挑起那一個女子的下巴,他睨著那張平凡的臉,冷冷地問:“是什麼人讓你們打扮成這幅模樣來這裡的?”

  那女子嚇得瑟瑟發抖,趕緊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告饒:“官爺饒命,奴家原本與妹妹一同在南門白虎街上賣些手絹首飾,後來來了一對小夫妻,給了奴家和妹妹銀二十兩子,讓我們換上這些衣服,趕著這馬車出城,出城之後,把馬車交給他們,再給我們五十兩銀子,奴家與妹妹就……就做了,奴家真的不知道他們是逃犯啊!”

  女子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她不過是貪些銀錢罷了,哪裡知道會是如此下場。百里青冷哼了一聲,魅眸幽冷地道:“本座這愛奴,倒是個狡猾的,想必借著這一對姐妹被守城官抓住的混亂與守備鬆懈,她就領著白玉趁機逃出了城外!”

  看著這一對姐妹在地上不斷叩頭求饒,連公公忍不住沒好氣地道:“你們兩就不問問,到底是為什麼讓你們兩個扮成這副模樣,隨便就應了別人麼!也不怕那是江洋大盜要騙你們去做替死鬼!”

  千歲爺沒抓著小郡主,那就被意味著他們這些人,要有很長時間生活在千歲爺那種恐怖又陰霾的氣息下,讓人連年都過不好,連公公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對姐妹諾諾,不敢說話,只是涕淚橫流,身上抖得越發厲害。

  百里青淡漠地道:“行了,她們一年買賣也賺不到這麼多銀子,見錢眼開也不足為奇。”

  說罷他一轉身,拂袖出了那小房子。

  連公公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家素來冷血的千歲爺居然會為這對姐妹說話,不由錯愕地楞了好一會,才趕緊跟上,心中暗自嘀咕,爺今兒怎麼瞅著有那麼一絲人情味了,若是尋常,這對姐妹必定不死也脫一層皮。

  倒是小勝子在一邊吶吶輕喃:“怕都是郡主的功勞呢,爺從得了郡主後,也不全似那冰做的人了,不過……”

  “不過啥?”連公公湊上一句。

  小勝子嘆息了一聲:“不過若是不能早日讓小郡主回來,恐怕千歲爺就要將咱們都凍成冰塊了。”

  連公公看了百里青的背影一眼,心中暗下決心,一定給早日將西涼茉繩之以法,好送給百里青泄憤,以免殃及他們這些池魚~

  “千歲爺,咱們現在是否立刻派人出城去追?”連公公跟上前問。

  百里青看著城門之外那四通八達的大路,唇角勾起一絲嘲謔來:“追,你怎麼追?且不說這外頭的大陸通向八州二十四郡,就是西涼茉那狡詐性子,一出了京城,恐怕就是魚入海,猴兒歸了山,咱們不必費如此多人力,本座也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那丫頭身上,你們派人去洛陽盯著,虛虛實實,她以為咱們把何嬤嬤那一路人當成了誘餌,不會咬,咱們就偏偏咬上去,不過得暗中來,她必定會想法子聯繫她在洛陽的人!”

  說罷,他冷嗤一聲,轉身一拉馬韁,立刻翻身上馬,策馬離開。

  小勝子頷首,打算回府後安排人把那輛奇特的馬車牽回千歲府邸好好研究,他也立刻與其他司禮監的廠衛們翻身上馬追隨著百里青向司禮監奔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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