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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第二天呢?”趙承傑不服氣,“她連續兩天來祝賀你?”

  “頭一天她問我要今年的編程比賽試題,說有師弟想參考。我回去默寫出來給她。”

  “就這樣,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

  趙承傑暗叫不好,苦著臉討好地笑:“老大,和你說件事情,你可別打我。”他把在網上遇到何洛的事情講了一遍,又說:“如果我同桌為了和你賭氣,隨便抓了個男朋友,我罪過就大了。”

  章遠半晌不語,掏出一支煙,沒有抽,慢慢扯著,一點點碾碎。“我想到是誰了。”他說,“不會是隨便抓的,還不錯,挺好的。”

  那個男生,應該會讓何洛舒展緊蹙的眉頭吧?這點恐怕是自己永不能及的。也許她以為自己提出分手是一時頭腦發熱,然而這個念頭在心中盤桓許久。

  每次分開的時候,都盼望著趕緊見到她;然而每次重逢,都不敢直視她。何洛的目光太凌厲,語氣太咄咄逼人,讓他沒有台階無法示弱。可以探討的話題越來越少,當秋天坐在風裡,一個望著天,一個望著寂寥的糙甸。

  何洛的世界太遙遠,他的世界她不屑一顧。

  快要到期末的時候,學校組織獻血。說是義務,基本所有體檢通過的同學都被要求參加,有人提出異議,但更多人樂在其中。學校和系裡一共發了四百元的補助,每人二斤紅棗,食堂里有免費的雞湯,更給大家三天額外的假期。

  周欣顏嚷著說又有時間又有錢,可以去泰山了。她的男友是沈列的同寢室友江至堯,定向越野賽時對她冷嘲熱諷,後來卻積極主動把受傷的周欣顏送去校醫院,又每天騎車帶她上下課。一來二去,兩個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在一起也一年多了。聽到周欣顏的雄心壯志,葉芝咯咯地笑:“暈倒在泰山上,江至堯可沒辦法送你去校醫院。”

  江至堯板著臉:“聽她叫得歡,就數她運動少,血管細,剛才醫生兩針都沒找到血管,整個大廳就聽她吱哇亂叫。”

  “怎麼,不服啊?”周欣顏揮拳,“你看看人家沈列,一早備著保溫瓶,剛獻了血就去食堂打雞湯回來給我們寢室,你學學人家!”

  “臭小子,啊,連我們自己寢室都沒有,卻打給你們。”江至堯斜眼看沈列,不懷好意地笑。

  “打給女生寢室怎麼了?”沈列一臉坦然,“咱們本來就男多女少。再說了,打給你們,用保溫瓶能夠麼?來一灑水車還成。”

  “你的心意我們領了。”周欣顏笑,“不過幸虧你預備著保溫瓶,要何洛出來,且等呢!”

  “她怎麼了?”沈列急問,“不是也找不著血管吧?”

  “你自己去看咯。”她眨眨眼。

  沈列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大廳,看何洛正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滿面倦容,不禁有些擔心,走過去問:“怎麼了,頭暈?我去給你拿點糖水?”

  “誒,沒事兒。我好著呢,這不是紅十字會的同學都在作志願者麼。”何洛擺手,“剛才有個男生暈血,那麼大個子,兩眼一翻,撲通一聲就倒了。我們好幾個人累出一身汗,才把他扶到一邊去。”

  “那你還不趕緊回去歇著?逞強。”沈列努努嘴,“看其他志願者,哪個是今天才獻血的?對了,你又什麼時候加入紅十字協會了?你還報了暑假的GRE班,是麼?想要忙死啊?”

  何洛微微一笑:“死不了。”

  沈列嘆氣:“我只希望,你作的事情是自己真正喜歡,能讓自己真正開心的。我很久沒有看到你笑得那麼開心了。”

  “哪麼開心?”何洛歪頭。

  章遠來北京的那年。沈列忍住,他從沒再見過那樣的何洛,慧黠靈動,像小孩子一樣把開心寫在臉上,撒著嬌,表情一瞬間有一百種變化。

  可她現在只有兩種表情:茫然和微笑。

  沈列想要走近些,但是何洛如同一團霧氣,遠遠的可以看清輪廓,走得越近越讓人捉摸不透。

  暑假來臨,何洛本來不打算回家,她報了GRE班,買了號稱“紅寶書”的gre詞彙精選,但是只背了一個list。她計劃著抽出時間來突擊一下,怎麼也要在開班前通讀全書。

  同寢室四個姐妹合夥買了電腦,名義上是為了編程為了練習聽力,實則方便眾人在資源豐富的校園網上下載動畫遊戲電影電視mp3。在周欣顏的帶動下,大家開始看日劇。無論是誰的機時,推開門,都能看到一個女生蓬頭垢面坐在電腦前,帶著耳機傻呆呆地哭哭笑笑。

  童嘉穎一向自律,此刻也受不了誘惑,想看,又想學,於是一咬牙,讓葉芝給自己的上機帳戶設置了密碼。她說:“如果你看到我非要看電視,就狠狠地罵我好了。”

  葉芝笑得開心:“好呀,有人求著我數落她,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以後你就是我的出氣筒了。”她沒得意兩天,就屢次被騷擾。童嘉穎一路追著她,從教學樓到圖書館,說:“喂,我今天考試結束了,把密碼告訴我吧,我可以放鬆一下了。”

  葉芝咬牙切齒:“你放鬆了,姐姐我明天的世界通史還沒有複習呢!”

  回到寢室余恨難平,又在臥談會中對童嘉穎大肆聲討。

  何洛家中有衛星電視,早就看過《東愛》之後一系列經典日劇,所以並不沉迷。她讓出自己的機時,尋空去自習室背單詞。六月末的北京開始燥熱,只有圖書館有空調,每天一開門,就有千百學生吶喊著衝進去,飯盒裡面的勺子叮叮噹噹響得熱鬧。門衛向來只敢將大門開一條fèng,否則有被千軍萬馬踩成照片的危險。何洛一般都搶不上有利地形,索性帶一條小毛巾,每一個小時去一次水房,冷水打濕,不斷拍拍額頭,聊以降溫。

  單詞背了後面,忘了前面,放在書上認得,單獨拿出來相看兩厭,何洛只覺得背到禿頂也記不住。回到寢室,又是一群人嘰嘰喳喳,更讓人心情煩亂。

  當沈列提議期末考試後去北戴河,周欣顏熱烈響應,又來遊說何洛。她沒多想便答應了,再問有誰,發現一對一對都是情侶,不覺有些尷尬。沈列看出她的猶豫,主動說:“反正鐵路系統在那邊有療養院,可以拿到優惠價格,你看看周圍的朋友還有誰想去,可以一起叫上。”

  童嘉穎說:“車票好貴。”

  葉芝說:“大燈泡,我才不作。”

  蔡滿心說:“沒追求,北戴河那種開發過度的海濱沒看頭,要去就去沒什麼人去過的!”

  田馨說:“我爸媽想我了。”

  李雲微家裡出了一些事,根本沒有旅行的心情。

  身正不怕影子歪,何洛想,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怕的。雖然風言風語傳的很多,但沈列從來沒有明示。而她的生活就像一頁新翻開的日記,空白的,但昨天書寫得那麼濃烈,力透紙背,在今天這一頁留下凹凸的痕跡,不小心,就看到往事的背影。或許有新的故事寫在上面,就能掩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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