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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時扯出笑臉兒,殷切的回道,“回二少奶奶。太太說,讓二少奶奶別多心。只因咱們家在宜陽還有些頭臉兒,所謂樹大招風,有多少雙眼睛瞧著呢,一旦有個什麼風吹糙動的,轉眼便能傳個滿城,所以叫奴婢送書來。二少奶奶閒時也可以翻來解悶兒。”

  李薇心中嗤笑,臉上卻神色不變,等崔媽媽把話說完,莞爾一笑,“太太費心了。書我就留下了。正好,我有一事要回太太,既然你來了,就替我帶一回話兒吧。”

  崔媽媽見她笑得燦爛,突然心生不好的預感,正想找個由頭推脫,已聽李薇在說著。

  “你回去拿我的原話稟太太。就說,這女訓女戒早在親事做下時,京中小舅母就已賜了書並有逐項釋義,敦促我細讀。即使如此,小舅母仍擔憂我過於愚鈍,不能領會,有意在京城找一位有資歷的教養嬤嬤前來親自教導。可惜的是,當時那位教養嬤嬤身子不適,便暫時擱置下來。前些日子小舅母又寫信來,說那位嬤嬤已大好了,本想立時請她過來,可是又不巧得很,婚期已近,等那嬤嬤到來時,我已是賀家媳。這事兒我便不能自己做主了,要請示太太,便暫時推了。太太因我們這親事操勞忙碌了幾個月,我便想著,此事等過兩天,太太精氣神兒好些再提。今天正巧崔媽媽來,辦的又是這趟差,那你便替我將這話帶給太太,請太太示下,這教養嬤嬤究竟要不要請。”

  李薇話一落音,崔媽媽連忙道,“哎喲,二少奶奶,這可是大事兒,奴婢傳話如何使得?”

  李薇一擺手,“這算什麼大事兒。我娘家舅母雖有那樣的身份,卻是個最和氣又不挑理的。請與不請憑的還是太太的意思。”

  崔媽媽腦門已沁出一層細密的汗來,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李薇見她不動,也不多說話。閒閒的坐著翻弄手中的書本。

  屋內一時靜了下來,崔媽媽又好一會兒,見二少奶奶沒有收回話的意思,才行了禮,“是。”

  待她出了廳門,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李薇將書“啪”的一聲扔在桌几之上,嘴角輕蔑的挑起,“這麼迫不及待麼?”

  賀永年含笑走近,將那兩本翻了翻,饒有興致的盯著她,“小舅母何時說要給你找教養嬤嬤?”

  李薇呵呵一樂,得意的道,“這就叫扯虎皮。我賭的是太太不會答應。”她若答應了才叫真蠢。士族之家的教養嬤嬤那可才是真正的人精,給自己弄這麼個一個助力,除非她真是昏了頭。

  賀永年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將她攬入懷中,輕笑,“這麼說,你方才說的是瞎話?”

  李薇笑道,“不全是,那女訓女戒我可是讀過的。且還能背呢,若她真考,我可不怕。哼!我早就防著她這一招呢!”

  賀永年笑起來,目光灼灼在她臉上流轉著,李薇推他,“怎麼,是不是覺得我的腦子也不笨?應對的還湊和?”

  賀永年點頭笑。

  第192章 婚後生活(二)

  “姨娘,姨娘,”孫姨娘的貼身丫頭九兒,匆匆進院來,急急走向上房。

  孫姨娘正與四小姐賀瑤在屋裡說閒話。話題是圍繞著賀瑤的親事展開的。因老大賀永凌成親晚的緣故,三小姐賀珺雖然早已定了親,也行了五禮,卻遲遲沒能出嫁。四小姐賀瑤,現年十五歲,倒是說親的正當時。孫姨娘一向是人後強勢,在賀夫人面前卻是賠盡了笑臉兒,不止因為她是妾,也是她沒兒子。女兒婚嫁有嫡母說了算,生怕一個不小心招賀夫人不喜,而壞了女兒的前程。女兒嫁壞了,又沒兒子能分些家產傍身養老,她的後半生的淒涼情境幾乎是觸手可及。

  母女兩人正說的熱鬧,突然被打斷,賀瑤極度不悅,斥道,“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九兒立時垂頭噤聲,先自行責罰一番。孫姨娘自賀永年成親以來,對府里的風吹糙動卻是格外敏感上心,以眼神制止賀瑤,轉向九兒道,“說吧,到底什麼事兒慌成這樣?”

  九兒上前一步,聲音略微壓低道,“回姨娘,奴婢剛才去四小姐的院中,找四小姐取四小姐說的那副頭面,經過太太的院子…”

  她說到這裡,孫姨娘以手豎唇,她便停了下來,另一個貼身丫頭十兒,立時走過去將房門帶上,自己則立在門外守著。

  孫姨娘這才示意她繼續往下說,九兒接著道,“奴婢經過太太的院子,聽見裡面好象有人高聲說話,似是太太在生氣。正好大少奶奶院中的青瓷姐姐也路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說了一句,太太派崔媽媽去二少奶奶的院中送東西,崔媽媽剛回到太太院中復命,太大便發了脾氣…”

  孫姨娘和賀瑤的興致都被調動起來了,兩人眼中閃動發亮,相互對視,又催九兒,“然後呢?”

  九兒搖搖頭,“後面的事兒奴婢便不知了。生怕太太院中的守門媽媽起疑心,我便沒敢多問。至於青瓷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呢。”

  賀瑤冷笑了一聲,“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沒嫁來時,就擺著與我們賀作對的架式呢。”

  孫姨娘一隻白嫩如玉的手,在桌上輕叩,發出一聲聲篤篤的聲響,象是在盤算什麼事兒。

  賀瑤便住了嘴,九兒十分機警的新添了茶,立到一旁候著。好一會孫姨娘抬起頭,向九兒擺手,“你先下去吧。”

  九兒應是,轉退出正廳。孫姨娘這才轉頭向賀瑤道,“瑤兒,姨娘知道你與這位五小姐不對付,不過,現在情形卻不同了。”賀瑤張口要反駁,孫姨娘眼神一凜,生生將她的話逼了回去。賀瑤不甘心的道,“那姨娘說說現下有什麼不同?”

  孫姨娘起了身子在屋中轉了幾圈兒,才道,“我問你,府里三小姐的夫家如何?”

  賀瑤立刻嗤了一聲,“姨娘不是知道麼,那戶人家統共才有三四間鋪子,聽大哥說,一年總不過五六千兩的進項,一家子兄弟三人,能好到哪裡?”

  孫姨娘點頭,“這就對了。這還是喬姨娘巴著求著,才給找了這麼個人家。雖然說庶女,有我們家的家境在,再加上太太用心,比這個好一倍肉倍的人家總還是能找到的。可是太太把著權,把著財,又不肯出嫁妝。就這麼著打發了…”

  賀瑤由她及已,有些煩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才道,“姨娘,你倒底想說什麼?三姐的親事府里人人皆知,這會拿它出來說,到底有何用意?”

  孫姨娘點頭,“是。你記著,但凡達成目的者,靠的不是一時氣盛而是精心謀算和耐力耐心。”

  賀瑤脖子梗著,顯然對孫姨娘的話不以為然,卻又不能不聽。孫姨娘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教成這般脾性,頗是心酸,若是以往接下這話她便不會再說了,可是她已年滿十五歲,有些道理再不狠心說明白,將來嫁了人如何在婆家立足。

  臉冷了起來,聲音更冷,“你別拿我的話不當回事兒,只聽梅香院的那位的。我今兒與你說說清楚,你自己錯兒到底在哪裡!”

  說著往椅子一坐,抿了一口茶,“其它的事兒先不說,只說你與新晉二少奶奶幾次相遇。遠的不說,只說最近這兩次。那位張羅著給他塞平妻,本就是沒有做定的事兒,你為何要說到人家臉面上?與你有何好處?除了口舌痛快,你還得了實際利益?她不想與你對當街對嘴,你便覺得你贏了,真是可笑至極!再者在馮夫人府中,雖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平時行事太過張狂,丫頭們有樣學樣,這次她當著全縣城的有頭臉的夫人小姐的面兒,落你的面子,還叫你啞口無言,你仍是不知道吸取教訓…李家派有守房人,你敢讓綠兒兩個前去刮刺。她是沒存著針對你壞心眼兒,若真是與你一般心性,給你張揚出去,你又怎麼辦!”

  “你這庶女的身份可不是因為太太給你做兩身衣裳穿便能改抹掉的!”

  賀瑤立時大聲辯道,“她哪裡是沒有壞心,只不過現在沒想起來罷了。”

  孫姨娘冷哼一聲,“怎麼,你這是不知足?想把她欺負惱了,好讓她來針對你,是不是?”

  “我告訴你,她雖是庶媳,可二少爺對她疼愛的緊。二少爺現下是什麼身份,你還不清楚麼?不說他的那些連襟靠山,自己即有舉人功名在身,做生意的手段也比大少爺強個十倍百倍。”

  賀瑤反駁道,“他再厲害有什麼用,成天對我們冷言冷語的!”

  孫姨娘嘴角的冷笑豁然凝固成冰,然後慢慢融化掉,最後神情沉重,默默不語,好一會深深嘆息,“這都是我做的孽啊。”

  賀瑤立時驚跳起來,“什麼?姨娘,這麼說,府裡頭傳的話是真的?”

  孫姨娘擺擺手,“別聽那些混話。姨娘只是當時與他姨娘不對付。他那會兒已記事了,便記恨上了。”

  說著以手支頭,眼睛幽幽盯著地面兒,半晌才抬起頭。扯出一抹笑意來,“看,我們本想說什麼來著,怎麼突然扯到這上面兒了。”

  賀瑤撇嘴,“是姨娘先扯的。”

  孫姨娘點了點頭,然後道,“對,我說現在情況不同了,二少爺與太太不對付,現在二少奶奶有惹了太太,太太肯定變著法子要整治她的。我們暗中幫她一把,向她示好,聽說她們家人心善,說不定到時會幫你一把。”

  賀瑤突然開了竅,對孫姨娘的提議連連搖頭,“即便是府裡頭傳的話不是真的,二哥手裡只有兩個明正的鋪子,又是庶子,值得為了這個與太太過不去麼?”

  孫姨娘不言語,賀瑤又道,“姨娘不是說我現在也該說親了,這親事太太把著呢,現在與太太過不去有什麼好處?”

  說著又嗤笑了一聲,“姨娘這會兒也太異想天開了,她家人心善?那得看對誰了,她們一家因為青山院的那個,早已把我們賀府恨到骨頭裡去了。你還指望這借靠她的勁兒!”

  孫姨娘更不言語,她只是知道即便是現在事事順從太太,將來也不會有太大的轉機。佟氏之死與她們幾個確實相干,雖然她是受了太太跟前趙媽媽的蠱惑,一時氣憤才帶人到李家村去的,可她根本沒動手,動手的是趙媽媽小紅和許媽媽幾個,而罪魁禍首是太太和趙媽媽!但賀瑤的話也沒錯兒。

  一時想這樣,一時想那樣。

  最終還是一嘆,“天色晚了,你先回院吧。以我說,你那綠兒紅兒兩個,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還是早些回了太太把著兩個人給換了。早些兒挑兩個成用的,將來你出嫁了再到夫家,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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