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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廳中,正對門兒的高几條桌上,一字排開,八隻嬰兒手臂粗般的河陽龍鳳花燭吐著明亮的火焰,將正中間的大紅囍字中堂,映得格外鮮明吉慶。

  反手合上門兒,賀永年嘴角含笑,走到條案之前,盯著桌面上,一碟一碟蓋在大紅喜字下面兒的蓮子核桃紅棗之類的喜果,象是出了神。

  “又想佟嬸嬸了麼?”李薇從裡間走出來。自打他進了屋,李薇便醒了,原本還想著要不要裝睡死過去。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進來,這才好奇的悄悄起身偷看。

  賀永年回身,盯著向他走過來的身影,點頭。李薇走到他身旁,並立著,抬頭望著大紅喜字中堂,好一會兒,才輕笑,“我前不久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們村西那個小院子,我和四姐去你家,好象正是春天,那兩棵海棠花開得美極了,那會兒四姐好象還沒桌子高呢,她還在你們家的籬笆牆那裡摘花玩兒呢……”

  賀永年眼中滿是震驚,驚詫的盯著她。李薇暗笑,將話頭一轉,“……然後你就跑過去把四姐打哭了,佟嬸嬸使勁兒揍你一通呢!”

  賀永年立時反駁,“哪裡有?!”眼角猛然一挑,“你夢到我娘了?”

  李薇點頭,拉他在桌前坐下,坐小炭爐上拎了小銅壺,倒了杯茶遞過去,“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她在夢裡跟我說,她是我婆婆,我才知道的。我跟娘說了這夢,娘稀奇得不得了。說定然是佟嬸嬸喜歡我這個兒媳婦兒,才來和我夢裡相見呢。”

  賀永年將手中的水杯攥得緊緊的,手背上有青筋凸了起來。

  半晌,輕輕點頭,“是呢,她喜歡!再喜歡不過了!”

  李薇故意把頭仰得高高的,做出一副極臭屁的神情。逗得賀永年笑了起來。

  這時,麥穗兩個從廚房回來,李薇將他手中的茶杯取出來,扯著他道,“我餓死了,睡了這麼長的時間,你陪我吃些飯。”

  賀永年輕輕點頭,這麼些年來,夜裡,心頭第一次這麼溫暖。

  紅燭明亮,香氣氤氳,兩人就著幾樣清慡小菜,各喝了一碗粥,丫頭們進來收拾,又陸續打了熱水進來了,李薇剛剛放鬆了一點點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你們下去吧。”隨著賀永年的吩咐,正房吱呀一聲合攏,屋內愈發的靜了。

  李薇手心裡沁出汗來,等了許久,不見人聲。悄悄抬頭,偷眼看過去,正對上他望來的眸子,異樣的明亮,卻真實的透著手足無措。

  

  李薇很不合時宜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樣的神色,只在初見時,尚還六歲的年紀,面對她和春杏的嘲弄時,顯露過。

  賀永年也輕笑起來,覺得自己的樣子也異樣的傻。當年初被賀永凌帶去瓦舍勾欄時,也並未這般無措過。多少年夢圓,反倒膽怯起來。

  上前一步,將她撈起來,板起臉孔,“你敢笑話我?!”

  李薇毫不客氣的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向兩邊輕扯,帶著幾分得意,道,“瞧,我先前說過什麼,你不須管!”

  她笑容燦爛,細白的容顏上脂粉未施,素淨純樸,當真象她的名字,如一年又一年悄無聲息盛開在高高枝頭的梨花一般,隨著春風笑得燦爛肆意。

  在這樣的歡快帶著得意的笑聲中,賀永年緩緩低了頭。

  異樣柔軟的唇帶著淡淡的酒氣襲來,李薇只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膨”的一聲斷裂開來,是什麼,她說不清楚,只知道從今日起,她將為他綻放屬於女人的光彩。

  心頭cháocháo的,流淌著水樣的幸福,全身的血液似是也喝了酒,在唇齒交纏間,沉醉,綿軟,不知所處。

  “梨花!”

  

  “嗯!”

  “鬆手!”

  “什麼?”小手上被人輕拍了下,隨即賀永年含笑的聲音響起,“你想勒死我麼?”

  李薇茫然抬頭,呆呆愣愣的看向自己的雙手,它們正趴在他的胸前,將大紅的新郎服攥得緊緊的。

  慌忙將自己的雙手移開,那兩團被抓皺的地方,如兩張嘲諷的臉衝著她呲牙咧嘴的笑。

  李薇訕訕一笑,臉頰更紅,踢腳,“放我下來。”

  賀永年輕笑,“不放。”

  李薇聽出他聲音里的戲謔,抬頭瞪他一眼,點點他身上的新郎服,“酒味熏死人了,還不去換了!”

  賀永年伏身湊近她衣衫一嗅,皺眉,“好象是。連你的衣衫上也沾染了些呢,梨花也換了吧!”

  李薇雙頰熱熱的,頭如喝醉了酒一般暈,雙腳踢著下了地,轉身向裡間跑去。賀永年望著她一身大紅衣衫,如蝶穿花絲般在他這間冷清了多年的獨居室中穿梭著,不覺得嘴角微揚。

  回身仰望那副大紅囍字的中堂,它蓋著的是一副松鶴延年圖,好一會兒才踏進裡間。

  賀永年一愣,內室里,大紅帳子已低垂起來,將裡面的人密密嚴嚴的遮住。他心頭一跳,呼吸猛然急促起來,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穩穩走來,慢慢將大紅的外衣褪去,再裡面是夾的長袍,再接著是雪白的裡衣,他背著自己立在那裡,長發如墨,身量挺拔。

  早已鑽進帳內的李薇,終於嫌過厚的床帳礙事兒,悄悄拋開一條fèng隙,向外窺視。

  賀永年平復了如鼓般的心緒,轉過身子,正撞上偷窺者手忙腳亂的圍合帳子。他輕笑起來,似乎不那麼……緊張了。

  挑開帳子,只見大紅被子下鼓著一個小包,某鴕鳥烏黑的青絲散了一枕。賀永年輕輕挑開被角,鑽了進去。

  李薇下意識要往旁邊躲,身子剛一動,一條瘦而有力的胳膊伸來,借著她騰挪的勁兒,將她攬入懷中。

  後背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身上的溫暖和噗通通的心跳,聞著他身上乾淨的沉水香氣,她原本就跳得極快的心,此時幾欲跳出胸腔……

  緊接著他另一條胳膊攀上她的肩頭,將她整個兒的腰身擁入了結實的臂彎里,不大的力量卻幾乎要將心跳過速的她撞得暈厥過去。她雙手縮在胸前,下意識的抬頭,遠處可逃地對上了他那對比黑夜還黑的眸子。

  呼吸有些急促,臉上一陣灼燒,下意識地舔了舔微微發乾的嘴唇,但聽得他的喉間一聲沉吟,俯下臉來,偏頭輕輕地吻上了她的鬢角。她強壓著急促的呼吸微闔上雙眸,用每一個汗毛孔去感受他的氣息。

  

  他輕柔的,像呵護一枚世上絕無僅有的至寶般,小心翼翼地用雙唇指過鬢角,慢慢地滑過臉頰,劃上耳際,呼吸不經意間吹入耳孔,使得她全身無務如坐雲端。

  忽的雙唇微啟,輕輕地抿住了她圓潤的耳垂兒,柔軟灼熱的包圍使得李薇頓時便似被他吸去了所有的靈魂與思維,飄飄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如此溫柔的舉動融化了她所有的不適情緒,羞怯緊張,僵硬的身軀慢慢放鬆,忍不住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頭上,只覺得他的身子又是微微一動。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插入了她的髮絲間,穩妥且輕柔地托住了她的後腦勺,直令人有種嬰兒回到了搖籃內的安全與舒適感。

  久違的舉動在李薇心中激起千層浪花,在她還是嬰幼兒的時候,這樣的動作他做過許多次,每次都是那般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傷到她。

  她被這強大的溫暖與溫柔徹底融化了,纖臂一伸攬住了他的頸背,微偏了臉兒輕輕地用唇拂過他弧線優美的臉頰,學著他的樣子輕吻他的鬢角、耳垂兒,將滾燙的臉頰貼在他的臉頰之上,輕輕摩挲著——耳鬢廝磨,原來是這樣美好的詞彙。

  

  而幸福已悄悄的cháo濕了眼睛。

  賀永年身子一震,收緊胳膊,似是要將她緊緊揉入身體一般,滿足的低嘆,“梨花……”

  唇悄無聲息的貼了上來,將他的嘆息悉數堵回。丁香小舌在他的唇上遊走,輕柔的、緩慢的、深情的,卻又帶著些微挑逗般的不肯深入。

  賀永年一個翻身,將她攬在身下,唇舌狂熱起來……

  咳咳,那個來日方長哈。乃們懂的。還有一章,儘量定時在晚20:00。本月日更九千字,不食言哦~

  第191章 婚後生活(一)

  早春時節,乍暖還寒。卯時初,濃墨一般黑的天色,漸漸開始變淡,先是青黑色,一會變做青灰色,再過兩刻鐘,便是青蒙蒙的一片,層層的屋脊逐漸露出隱約的輪廓。

  天將亮不亮之際,正是麻雀喜雀們的天下,它們在屋脊上、空地上,或在即將萌芽兒的枝椏上跳躍著叫著,“嘰喳——嘰喳——”又或者撲棱著翅膀在青灰的天空中肆意飛翔,暢意鳴叫,劃下一道道不甚顯眼的痕跡。

  天色愈來愈亮,新的一天拉開序幕。

  昨日的熱鬧過後,宜陽縣城中便又多了一項新的談資,那便是李府與賀府的這樁親事兒。

  談的內容不是婚禮有多排場,嫁妝有多少,相反,他們談的是賀府即將發生的熱鬧。大家都致認為,賀府與李府之間,有著較深的淵源,卻幾乎從未往來過,這表明兩府有間隙,現在成了親家,旁的且先不說,婆媳之間定然有熱鬧可瞧,有新鮮事兒可聽。而那些知道點內幕的人家,象諸如參加過馮夫人組織的七夕宴會的夫人小姐們,對此更是十分篤定。

  普通看客能看透的事兒,當事人則更加清醒。

  是以春杏自昨日送李薇出了門兒,便一直坐立不安,與先前只是假設不同,她突然意識到梨花這麼嫁入賀府,實則是一隻小白羊掉進了狼窩裡。那一府人,到如今,哪個還能維持哪怕是面子上的假意?

  不由得替她擔憂起來,以至於前一夜拉著何氏說到深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又到何氏房門外,叫,“娘,天都大亮了,怎麼還不起身?”

  何氏朦朦朧朧的聽見外面有人叫,還沒聽清楚,李海歆已拐了拐她,“春杏叫呢。”

  何氏側耳一聽,果然是她,應了一聲,坐起身子來,摸黑點劃了火絨將蠟燭點上。眼角瞄到李海歆,瞪時一愣,湊近細看,眼中血絲遍布,身上穿的還是昨日的衣裳,“你一宿沒睡?”

  李海歆嗯了一聲,“睡不著。”

  何氏自是知道他是為了何事,嘆了一聲,“你在這裡瞎操心有啥用?年哥兒咱中意,梨花也願意,又是大人物保的媒。再說,梨花也大了,年哥兒又不是不頂事兒,能護不住她?”

  李海歆還是抱腿坐著,不言語。春杏在外面又叫了起來,何氏提高聲音應了聲,“來了,來了,大早上的你叫嚷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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