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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啦”她正愣神之際,小路邊的苞谷地里,突然傳出來一陣輕響,隨著那響起,苞谷杆兒晃動,以及極快速度向這邊兒漫延,李薇心中一慌,大力抽手,年哥兒也極快鬆手。

  一道黑影從苞谷地里躥出,李薇定盯看去,卻是一條大黑狗,它躥在小路上,幾個縱身過後,又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另一塊苞谷地中。

  “呼……”李薇長長的出了口氣兒,以手輕拍胸口,安撫那顆幾欲跳出胸腔的心臟。

  年哥兒臉上也有尷尬之色,以手成拳,抬起唇邊,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瞄過周遭,確認無人。復又去牽她的手,李薇警惕的退後一步,把手背到身後,偏頭去看路邊發了黃的苞谷葉子。這三年來,她即便是再遲鈍,從他那些日益可疑的行徑中,也能看出些端倪來,這樣做是不對滴……

  年哥兒輕笑了下,突然上前一步,湊在她臉側,低聲道,“剛才我也嚇了一跳。”

  李薇臉色更紅,心中誹謗,嚇什麼嚇,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呢想到這兒又怪自己今兒發什麼神經,竟然會被他三言兩語的蠱惑著,巴巴的跟著他來摘什麼甜瓜,想到這兒又退後一步。

  “不走麼?”年哥兒輕笑了笑,往路口看了一眼,“那邊有人過來了哦。”

  李薇立時抬頭望去,小路的入口處,遠遠的晃進來了一個人影兒。連忙輕咳一聲,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睛直直盯著小路的那頭,“那個,走吧。”

  年哥兒又笑了下,在離她三遲遠的距離走著,“聽三姐夫說,小舅舅一行人今兒應該能到安吉州,後日便可到縣城之中呢。”

  李薇本不想搭話,可對面那人愈走愈近,她連忙裝作什麼事兒也沒發生的,故作輕鬆的偏頭笑道,“是呀,再過不幾日就能見到小舅舅了。”

  她演戲太過投入,頭偏的角度過大,一不小心,對上他的幽清眸子。兩目相對之時,他眉頭微挑,向她悄悄的眨了一下眼睛。

  李薇心中一突,忙撇過頭去。

  年哥兒又悶笑幾聲。此時對面那人已將到跟前,是個與他們家住得較遠的老漢,原先在李家村的時候,一年也難道見過幾面兒,現在李薇只覺得他面目熟悉,卻不知道如何稱呼。只向他笑了笑。

  年哥兒倒是極有禮貌的問好,老漢受寵若驚般停下來,與他客套話兒。

  李薇在一旁聽著他們二人的談話,還有他偶爾發出的一兩聲朗朗笑聲,一時有些恍惚,他是從何時開始變成這副模樣的?

  兒時的羞澀不見了,那股子不自覺的對不相干之人的冷淡也不見了,本來不溫不火的音調中,也開始透出慡朗之氣來。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某些方面臉皮厚了,而且還惡趣味十足。

  兩人客套了兩句諸如天氣收成之類的,老漢滿臉笑意,熱切的和他打過招呼,說去田裡割把糙回家餵牛,便往田野深處走去。

  年哥兒含著笑意回頭,“在想什麼?”

  李薇把手藏在袖中,摳著指甲,心中幾個念頭翻滾,最終鼓了鼓勇氣,抬頭,以目光控訴他,並指責,“你,你這樣是不對的。”

  “哦,”年哥兒頭低了低,眼中閃著明知故問的光芒,“哪樣是不對的?”

  李薇想說,你這樣調戲我是不對的,可這話卻有些說不出口。又想說這樣對她是不對的,可,似乎自己心底也並不認為真的不對,又又想說,什麼哥哥妹妹的話,好象她心底更排斥,何況他姓賀,她姓李……

  憋了半晌,憋得臉色通紅,才強強找出一個理由,沒好氣的道,“你應該以學業為重。”

  這個理由讓她頗有些理直氣壯,突然覺得有了膽氣,在說話的同時,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憤慨。

  年哥兒悶笑了兩下,點頭,“好。明年春闈我去考。”

  李薇總算是找到她可以坦然面對的話題,聽了這話,又瞪過去一眼,同時皺了皺鼻子,“考進士是那麼容易的麼?是誰考舉人差點名落孫山?”

  年哥兒不以為意,輕笑了兩下,故意道感嘆道,“所以,梨花可別惹出什麼事兒來分我的心。”

  李薇把眼閉了閉,今年五月里方家那方羽不知吃錯了哪門子的藥,派個媒婆到她家提親去了。把何氏與李海歆嚇了一跳,兩人將她堵在房間,足足盤問了兩個時辰,問她方家為何來提親,是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兒。

  李薇哪裡知道方羽是發的哪門子神經。不過是因小四姐的胭脂水粉生意紅火,方家那個旁支,有樣學樣,春杏賣什麼,他便仿製什麼,雖然其質地色澤功效與春杏鋪子裡賣的相去甚遠,但是他賣的價格便宜,這幾年來,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若是他這樣在後面跟跟風也就罷了,春杏雖氣,也不能拿他怎麼著,可是,他竟然打起來假冒的主意。制了一批帶有春杏鋪子印記的盒子瓷瓶,以假亂真,四處兜售,那些貪便宜的人,買回去後,才發現與之前使用過的相差甚遠,都跑到春杏的鋪子裡,要求退貨,更有甚者四處造謠,說春杏生意做大了,店大家欺客,以假亂真等等。

  春杏肺幾乎氣炸了,當即告到官府,要求查明實情,還她清白,揪出仿製之人。趙昱森立時頭痛起來,這麼些年,他在宜陽為官,力求清正廉明,自然得罪了不少的人,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他呢。

  雖然這事兒春杏占理,可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一傳,也會扣他個官欺民的大帽子。

  就是這時,離開宜陽多年的方羽回來,知道其中的緣由之後,帶著方家的那個旁支,上門給春杏道歉,並替他賠了些銀兩,希望看在小時候與李薇就相識的份上,饒過他一回。

  春杏這些年在商場上歷練得已無比的老練精明,所謂冤家宜解不結、和氣生財的道理,她比誰都通透。生意雖然受了些影響,但是向顧客說明緣由,應該也不是什麼大的問題,再者她的損失方家已經賠了,更重要的一點,她這幾年已然深諳商與官之間的依存之道,也不想給趙昱森添麻煩。

  這事兒便就這麼做了了結。這之後,方羽借著這個由頭,又登了幾回門,更因武睿的關係,往她們家走動的愈發勤快。

  本來小的時候,李薇對方羽的印象就不錯,春杏這事兒又有他的調停,得已較為圓滿的解決,並沒有因為他姓方便對他十分排斥。

  就這麼,時隔幾年之後,又再次有了些交集。可也僅僅是當作相識的人而已。

  李薇乍聞方羽前來提親,一口茶水噴在地上,她還不到十四歲呢。

  “怎麼?不答應麼?”年哥兒看她鼓著小嘴兒,一臉的憤慨,輕笑著問道。

  李薇聽到他含笑的聲音,心頭便抽抽的,這裡面的含意她自然是懂的,戲謔瞭然,還有篤定?

  鼻子又皺了皺,抬頭瞪他一眼,大步向外,逃似的奔去。

  李家院中,此刻熱鬧非凡,街坊近鄰坐了一院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話家常。虎子和趙瑜兩個,這裡躥躥那裡瞧瞧,眼中一片新奇。

  春桃抱著小女兒,笑著叫春明,“看著他們兩個點兒,別讓磕著了。”

  大武媳婦兒抱著大山家剛一歲多點的小娃兒,與何氏說笑,“這才三四年不見,你現在已是外孫滿堂了。我們這個也會叫嬤嬤爺爺了。”

  何氏笑道,“可不是麼,咱們都老嘍。”

  正說笑著,王喜梅看見年哥兒與李薇一前一後從竹林小道兒那穿過來,揚聲笑道,“我說讓春明去摘,年哥兒偏不讓。摘了這些時候,我還尋思著你們許久不回來,找不到自已家地頭了呢。”

  李薇嘴角扯了扯,揚聲笑著進了院子,“哪有啊。我是瞧見三嬸家的田種得好,多看了一會兒。”

  話音一落,便聽到年哥兒在她身後的悶笑聲。暗中撇嘴,可面兒上不敢露出丁點兒異樣來。

  王喜梅聽了她的話,笑著跟何氏道,“梨花這麼些年可是一樣都沒變,總念念不忘種地。”

  何氏也點頭笑。

  年哥兒拎著甜瓜進了廚房,李薇正要就著桌子坐下,舒解她緊張的神經,便聽何氏道,“去幫哥哥把瓜洗了。”

  李薇不想起身,一時又找不到藉口,只得慢吞吞的站起身子,以蝸牛一般的速度向廚房走去。

  春桃看她走得慢,以為是累著了,便叫她,“梨花來抱四喜,我去洗瓜。”

  李薇忙搖頭,“不用,不用。”一邊加快腳步,向廚房走去。

  這次回來,春杏放不下鋪子的事兒,要過兩天再回;春柳那邊則是遠嫁的周荻回娘家,周濂在府州等著何文軒一行,而她自然便留在宜陽多陪周荻幾日;吳旭是因酒樓事兒,一時走不開,也要晚幾天,春蘭身懷六甲,早早回來,何氏怕一時忙亂,照顧不到她,便也讓她和吳旭一塊回來。

  所以現在家裡,能幹活兒的人當中,自己可算是個頂樑柱子呢。

  許氏的大嗓門在院中響起,“大嫂,春峰家的娃兒都快兩歲了。年哥兒咋還不訂親娶親?”

  李薇剛跨進廚房的一隻腳立時僵住,心頭緊抽著。

  何氏不想這麼大庭廣眾之下談年哥兒的親事,又見李薇立在廚房門口,以為她又要偷聽人說話,便催她,“還不快去洗瓜?”

  李薇立時醒神,另一腳也跟進了廚房。

  李家的廚房,只有前山牆有窗,此刻秋陽西斜,本就光線不足的廚房更顯黯淡。

  李薇乍然由光明處進入,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年哥兒卻因從暗處向亮處看,將她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便走過去拉她,他手中上的涼意讓李薇心頭清明了一分,忙抽手,年哥兒偏頭輕笑,“剛才愣怔什麼?”

  眼中仍然是那副瞭然戲謔的模樣,李薇心頭羞惱,想也不想,舉起小拳頭向他胳膊上砸去,連著砸了幾下,才突然醒神,自己這行徑與前世她所見的小女子撒嬌有何不同,舉到半空中的胳膊,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就那麼呆呆的僵著。

  年哥兒輕笑了聲,抽了帕子擦乾手上的水珠,抓著她的胳膊,把僵在空中的小粉拳往自己胳膊上重重一捶,笑,“下次再打,用點力”

  說完放了她的手,低頭去切剛洗好的甜瓜。

  李薇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她此時的心情了。雖然早有覺察,可是自回家這幾天來,他這變本加利的行徑,還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呆呆的看他切好了瓜,裝了盤,才猛然醒神,端起托盤快步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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