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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峰已是十四歲的大小伙子,長象是地道的李家人。個子高高的,麵皮微黑,只是面象卻象許氏,尤其那對三角眼兒,習慣性的翻著,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許氏說完話,他也賠著笑說,“大伯娘,你家的活兒我也能幹,讓我給你幫幫忙唄!”

  李薇扔下手中剝了一半兒的筍子,悄悄瞪了母子二人一眼。想幫忙怎麼不早說,偏等她家要拿錢兒請人再來氣憤的跑進東屋去。

  原先佟永年睡的那南間兒,現在也是做庫房。裡面擺著五六個大肚罈子,裡面是這些年來醃筍子的老湯。

  李薇進去的時候,春杏正透過窗子往外面兒看,氣哼哼的說著,“大嬸兒的臉皮不知道是咋長的。生生比一般人的要厚個五個層。”

  李薇心說,何止厚個五六層呀,那簡直是堪比銅牆鐵壁。春柳把幾個罈子都查了看下,挑簾出去,“我去給她要去年借咱的一吊錢兒。”

  春蘭扭頭輕笑了下,沒作聲。

  李薇把二姐的笑容看在眼裡,心中直贊,如果大姐可比一朵碧水清蓮,那二姐可真真算是一朵空谷幽蘭了,大多數時候,安靜而怡然自得,真真讓她自嘆弗如。

  若說大姐二姐婉約派的代表,那三姐春柳以及春杏和她,便是典型的豪放派,或者叫做潑辣派她原本不想這麼辣的,被三姐春柳一天三次點額頭,念叨她蔫得象尊泥菩薩,於是乎,她不知不覺變辣起來了……

  有次這麼一跟春柳說,春柳樂呵得眼淚就出來,把她小時的事兒念叨一個遍兒。用來佐證她本性辣她正想著,院中已響起春柳的聲音,“大嬸兒,正好你來了。前兒我小舅舅使人捎話回來,他那邊兒打點人情,要銀子呢。這些年你一共借我們家一吊零七百三十個錢兒,你啥時候還呀。”

  許氏登時叫了起來,“喲,春柳,有你這麼跟長輩兒說話的?你母親和你爹還沒吭呢。”

  何氏這會兒抬了頭,笑了笑,“春峰娘,春柳說的沒錯兒。文軒是捎了信兒來,說有個什麼機會想活動一下。你也知道,上次啊,他好容易得了官,被人家頂去了。這次咋著也不能再讓人家頂走了。”

  許氏訕訕的笑了下,蹲下幫著剝筍子皮,“大嫂,你也知道,這兩年兒我們家裡的收成也不好,春林又去學裡念書,春峰吧再往前兒就該說親了……”

  何氏心裡頭惱火,去年許氏哭天抹淚兒的過來借錢,說春峰姥娘突發急病,娘家兩個哥哥一個兄弟推三推四的,眼瞧著再不醫治,老娘就不中用了。

  李海歆與何氏忙趕著牛車跟她去了春峰姥娘家,到了那兒一看兒,確實是如此,春峰姥娘染上傷寒,先是拖著不肯醫治,他們趕到時候,臉色黃瘦,氣息短促,大口喘著氣兒,胸腔里呼哧呼哧的。

  人真是病了,這錢兒還真能不借?就這麼著李海歆給他們放下一吊五個百個錢兒讓他們趕快去醫治。

  事後許氏雖然上門來嘴上感謝了兩回,可家裡地里一大攤的活計,她和老二愣是沒過來搭一把手,若是這好心施捨給不相干的人,人家還知報答一回呢。

  何氏把衣裳撲了撲,站起身子淡淡的說,“春峰娶親是大事兒,可梨花小舅舅的前程更是大事兒。這錢兒約摸著往前過年時要使,你心裡頭有個數再者,即是家裡缺著錢兒,就趕快讓春峰去找個旁的活計掙點錢兒,幫襯一把。”

  這時李海歆從院外進來。許氏眼睛一亮,顧不上接何氏的話,忙站起身子,親熱的叫了聲大哥,春峰也在跟著喊了聲大伯。

  李海歆應了聲,問春峰來有事啥?書也不讀了,有沒有想著學個啥手藝?

  許氏忙笑著說,“他呀,知道大哥家缺短工,非要過來給他大伯幫忙。大哥,你看,你們家又弄了那麼多罈子,也缺人手,讓春峰就給你幫幾天忙吧。”

  李薇在屋裡看見她爹進來,就知道估計要壞事兒了。果然,李海歆思量了下,轉頭看了看何氏,點頭應下,“行,春峰也是大小子了。也不能光整天的跑著玩。多幫你爹娘掙些錢兒才是正事兒。”

  春峰忙點頭“哎”了一聲。轉身在院裡找了把鐵揪,“那我去和小六子清兔子舍。”

  李海歆點點頭。

  王喜梅見大哥應了這事兒,大嫂臉色有些不好,忙拍在一邊安靜玩著筍子皮的小春明,“春明,家去拿你二姨昨兒過來帶的糖給你梨花姐姐吃。”

  小春明抬起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眾人,撅起小屁股站起來了,撒腿往他家跑。

  何氏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許氏倒是因李海歆應了讓春峰幫著做工的事兒,老老實實的搭手幹了一上午的活兒。直到她走了,王喜梅才笑著安慰何氏,“大嫂也別生氣。大哥那人你還了解。對家裡的親血脈子侄沒有不疼的。他也是怕兄弟間不和睦,旁人看笑話兒。”

  何氏笑了笑,擺手,“算了,不提這事兒了。再忙也就忙這兩個月。”

  王喜梅也說不值當生這閒氣。

  晚飯後,一家子洗簌休息,李海歆笑著給何氏賠不是,“孩子娘就彆氣了。再怎麼說我是他大伯,老二家的也就那樣了,子侄們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呢,春峰若是懂事有出息了,你不也高興?”

  何氏背著臉兒,“我高興個啥?春峰春林兩個被老二家的教的,見著咱們跟仇人似的,日後還當真能改?”

  李海歆又是一連的賠笑,“改不改的咱先幫襯上一兩把,日後要真不改,咱也理直氣壯不是?”

  何氏仍舊氣兒不消背著身不理人。李海歆透過窗子看了看,東屋的燈已經滅了,“呼”的一口吹了燈,屋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何氏驚了一下,忙推他,“你幹啥……”

  家裡罈子器具收拾好,李海歆與李家老三各趕著一輛牛車,去河東村拉筍子。兩人到時已近正午,常鐵柱正在家裡焦急的等著。

  一見他倆,登時鬆了一大口氣兒,“李家大哥,你們再不來,我就準備去你村兒訪訪你們家咧。這筍子放了兩三天了,不敢再放。”

  李海歆說家裡這兩天忙,來遲了一天,下次準時來。

  常鐵柱當即請了幾個鄰居過來,幫著稱重。李海看這筍子大都是剝了皮的,便和常鐵柱說,“往後再收只收剝了皮的,放車上不占地方。”又說要收拾得乾淨些等等。

  常鐵柱應了一聲,打探收這筍子幹啥用,李海歆擺手,“大兄弟,你也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人家托的活兒咱有錢掙就行了,問多了,主家不待見哩。”

  常鐵柱忙點頭。

  大筍子好挖,一個個比苞谷棒子都吃重,一人一天能刨百十斤帶皮筍子。稱了重共有近千斤的筍子,李海歆付了錢,另付給他一百文的中人錢。常鐵柱高興的搓著手,“李大哥,這筍子平時沒人理,我給村子裡人說有人還不信,這回得了錢兒,大家就都信了。你再來拉,保管比這回的多”

  李海歆便說三日後再過來拉。

  儘管家裡找了幫手,醃筍子這幾天還是把姐妹幾個給累得不行。從河東村收來的筍子直直忙了兩天才算是下完,第二次李海歆去拉,足足比上次多出一半兒來。

  這些日子家裡可真算是忙得連軸轉兒,直到家裡的罈子都醃滿了,才算是閒了下來。

  李海歆又抽空去了趟鎮上給胡掌柜說筍子快出壇的事兒。

  這日好容易閒了下來,李薇出了院子,去河邊兒走走,說實話,李家村的風景真的不錯,從地理氣候上來講,這裡屬偏北方,卻偏偏有這麼一條長年流淌的小溪流在。小溪兩邊兒到處是長得碗口粗的梨樹,在她的印象中,象棗樹梨村等結果的樹木,都長得極慢,這些樹想來至少得有十來二十幾年的光景了吧。

  滿樹的梨花悄悄打了苞,有些已綻放開來,白白嫩嫩的,被湛藍的天空襯得即柔嫩又嬌美。

  “梨花”一聲熟悉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李薇扭頭,卻見佟永年與大山一道兒從鎮上放學回來了。大山嘿嘿的笑著,“梨花,你知道我們今兒放學,在這兒等年哥兒啊?”

  李薇撲撲小裙子上粘的干糙,笑著向他倆跑去,“你們今兒搭誰家的牛車回來的?”

  佟永年從懷裡掏出小紙包遞給她,說是前王村的,剩下的路他們便步行回來了。

  再往前走幾步,一股濃濃的肉香撲鼻而入,每次他常休的日子便是李家改善生活的日子。

  李薇看大山吸著鼻子,就邀他家去吃飯。反正大山娘這一年多來幾乎粘在他們家了。

  他猶豫了下,然後果斷搖頭,匆匆走了。

  李薇愣住,好吃嘴的小子也長大了?

  最早一撥在家旁邊的竹林子裡挖的筍子已經醃好,可以吃了。何氏先取了兩根做酸筍子炒肉,一家人樂樂呵呵的吃了頓晚飯,剩下的何氏讓李海歆明日便給胡掌柜送去一些。

  誰知第二日李海歆起早,去裝最先醃好的筍子時,卻發現少了兩罈子,那罈子旁邊還有一大推雜亂的腳印,朝著河那邊兒去了。

  忙叫何氏過來看。

  一家子人正準備用早飯,被他這一嗓子喊的都圍了過來。

  李薇心疼得直抽抽,那兩罈子可是有去年的老筍湯,單等這撥筍子醃好了,給其它罈子里添湯呢,竟然被人偷走了。

  何氏問李海歆,“昨兒夜裡你沒見動靜?”

  李海歆搖搖頭,這些天忙又累,夜裡睡得沉。

  一家人沿著腳走到河邊兒,腳印便消失了。春柳咬著牙,“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糕子偷咱家的筍子,看不得扒他十層皮。”又直咒偷筍子人的三代祖宗。

  何氏上去給她一巴掌,斥責,“這話是你一個女孩家家能罵的?”

  正說著院中有人喊叫,聽聲音象是來做短工的兩個婦人來了。李海歆也忙讓他們先回去吃飯,自己沿著河邊再看看。

  李薇落後眾人幾步,扯了扯佟永年的衣袖,“那罈子連水帶筍子一隻也得有五十多斤重,是誰這麼大力氣連湯連筍子都搬走?”

  她小手捏了捏下巴,“再說,咱這快醃好的筍子離河沿最遠,為啥不偷河沿近的,專跑裡面偷?不偷北頭的那兩缸子,專偷南頭的?”

  她邊說,佟永年邊掃著那些罈子。北頭罈子旁邊是家人經常去溪邊挑水洗菜,平整出來的一條小道兒,而南邊兒卻是挨著著竹林子,路很不平整,而且也不太容易穿行。可能是熟人所為,又想起前幾日許氏剛說過想要醃筍子的話,自然而然便想到他們家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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