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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的軍機章京曾是青樓常客,比他更懂其中門門道道,湊在他耳邊道:“他們嘴裡的館子,就是私底下做暗娼生意的,這姑娘估摸是買斷了生死的,你給他們幾個錢,事情就算了啦。”

  傅恆搖搖頭,解下腰間錢袋,丟向打手:“一條人命,好好給她看傷。”

  打手解開錢袋看了眼,大喜過望,一個勁的道謝,傅恆看不得他們這幅模樣,轉身正要回馬車,身後忽然傳來極微弱的一聲:“少爺……”

  似曾相識的聲音,叫傅恆腳步一頓,他猛然回頭看向地上那名奄奄一息的女子,駭然道:“青蓮?”

  富察府客房。

  大夫剛剛回去,廚房裡正在煎藥,傅恆叫來管家,面色陰晴不定:“這是怎麼回事?”

  “少爺,是小人的的疏忽。”管家一臉愧疚道,“小人也是剛剛才查到,少夫人只是表面上為青蓮擇了門好親,花轎剛出城,轉頭換了小轎,送進了暗娼館。”

  傅恆面沉如水,幾乎將椅子扶手給掐斷,忽然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少爺,少爺不好了!青蓮吞金了!”

  大夫前腳剛剛出門,又被人請了回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又動用了庫里一根百年人參,才堪堪將青蓮的命給吊了回來。

  “小人已經盡力了。”大夫抹了抹額上的汗,“但終究只是迴光返照,富察大人,有什麼話,儘早跟她說吧。”

  傅恆沉默半晌,才點點頭。

  房門在身後關上,傅恆慢慢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女子。曾經清麗如蓮的面上,劃著名一道長長傷疤——這疤痕是爾晴帶給她的,在她身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傷口,比這更長,比這更深,是許許多多的男人帶給她的。

  罪魁禍首,卻還是爾晴。

  “少爺。”青蓮忽然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嗚咽道,“別看奴才,奴才這樣骯髒的人,會髒了您的眼。”

  傅恆心中一痛:“不,你不髒。”

  “少爺……”青蓮又喚了他一聲,極溫柔極悲傷,“每次叫您少爺,您的神情都會變得好溫柔,剛開始,奴才也心存希冀……後來有一天,奴才突然明白,您想聽的,只是少爺這兩個字,是不是?”

  傅恆瞪大眼睛看著她。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對青蓮總是與別不同,不是因為她的相貌靜好,也不是因為她體態婀娜,僅僅只是因為她的聲音。

  ……與魏瓔珞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

  “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青蓮是少爺的人,可他們都錯了。”那個聲音如今響在他耳邊,帶著卑微的祈求,“少爺想著一個人, 念著一個人,眼裡從未有過別人。現在,青蓮只有一個心愿,你可不可以,握住我的手,可不可以……叫一聲我的名字?”

  可不可以,在我當了這麼久的替身之後,睜眼看看我,記得我的名字,我叫青蓮。

  “青蓮。”傅恆喚了一聲,握住她蒼白枯瘦的手。

  直至那隻手徹底失去溫度,在他手中變得冰冷。

  “傅恆!”房門打開了,得了下人通知的爾晴匆匆結束了今天的茶會,從外頭趕了回來,目光一轉,投在帳內的青蓮身上,臉上立刻堆起不加掩飾的厭惡,“這個賤婢……”

  “回來了。”傅恆的聲音極淡極冷,“東西寫好了,就放在桌上。”

  什麼東西?

  爾晴狐疑的走到桌子旁,只見上頭躺著一封書信。

  信封上白紙黑字,寫著:休書。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走

  爾晴將眼一抬,對傅恆笑:“傅恆,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你將青蓮賣去私娼館。”傅恆盯著她。

  爾晴勃然色變:“她在哪?”

  “她已經吞金自盡了。”傅恆道。

  叫傅恆心寒的是,聽到這個消息,爾晴竟鬆了口氣,重又笑了起來:“所以呢?你要為了一個婢女,休掉我這個結髮妻?”

  一條人命在她眼裡,竟與草芥無異。

  她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傅恆心中發涼,沉聲道:“七出之條,淫、妒、多言,你連犯三條,我不能容忍,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富察府!”

  終於意識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爾晴漸漸收斂起笑容,給身旁的杜鵑使了個眼色,杜鵑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去,爾晴走近桌前,拿起那封休書。

  嘶,嘶,嘶——

  休書在她手裡一點點變成碎片。

  “我既嫁入富察家,便絕不會離開。”一鬆手,滿手碎片落在地上,爾晴示威般的挑起眉,“你要休妻,可以,除非我死!”

  “你明明捨不得死,卻又口口聲聲將死掛在嘴邊。”傅恆愈發看不起她,“你問我為何要休妻,我倒想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加害青蓮?”

  爾晴一聽,嗤了一聲。

  傅恆皺眉:“你笑什麼?”

  “只是想起從前在紫禁城,主子一句話,奴才就丟了命……沒有為什麼,就因為主子高興。”爾晴感嘆道。

  正因為類似的事情見多了,所以她才生出一股危機感,無論使出什麼手段,她都要成為一個主子,而非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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