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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柳巍下一句話,就叫他崩了盤。

  「陳大人,這書下半部正是東海航線圖,當初被太后奪去,用以閩商南北運糧。」

  「這可是謀逆的大罪!」陳愈失手碎了杯子。

  柳巍也不要臉,哭喪著就跪下,「怪……怪學生貪心,總覺此書還有用處……」

  他一邊涕泗橫流,一邊旁敲側擊。

  「皇倉失竊,顧冶那老匹夫順藤摸瓜得到航線圖,陛下曾下令,叫他務必查清圖從哪裡流出,這等海事機密又是何人外泄。這圖冊若是到了陛下那裡,我們恐怕都難逃干係!」

  「廢物!」

  陳愈氣得狠踹了柳巍一腳,臉色亦憋得鐵青。

  這些年太子病重,幾乎人事不知,神宗總還心存幻想,可他同陳皇后就現實多了,早已謀好退路。

  若神宗醒悟,願立太孫為儲,叫皇后垂簾、他監國,那自然皆大歡喜。

  若神宗繼續執迷不悟,定要除外戚,保幼帝親政,那他也不介意來個武力過度。

  是以這些年,他借太后掩護,亦有不少暗中勾當。

  本以為太后已死,證據盡銷,他可高枕無憂,哪知事情竟壞在這飯桶手裡!

  他呼哧呼哧大口喘了幾口氣,毅然拍板,決定計劃提前。

  「老夫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助我陳氏一臂之力。」

  他緩緩說完計劃,柳巍脖頸頓時一涼。

  可陳愈才不管他生死,「柳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夫由你選擇。」

  「干或者不干,老夫不逼你。」

  柳巍就著跪坐的姿勢,心臟隆冬狂跳,權衡幾息終是狠心咬牙。

  「下官必定全力配合大人,只望日後大人得償所願,莫忘下官今日誠意。」

  他們商定的計劃,就是借邊境大捷封賞之際,以立儲離間神宗與方謝兩家。

  順便將自家孫子拱上儲位。

  不止柳巍,陳愈還動用力量,逼得欽天監冒死做這個出頭的椽子。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略骨感。

  早朝,各部奏事完畢,便是由兵部提請北疆大捷封賞。

  柳巍覷了陳愈一眼,恭謹跨出列班。

  奏完封賞名錄,他拱手道,「臣以為,大寧與韃靼僵持數年,永泰初能收復河山、得此大捷,實乃蒼天眷顧,陛下當擇日告謝郊廟,感謝天地和祖宗保佑。」

  神宗允了。

  便有大太監宣,「傳欽天監,擇吉日以報。」

  北欽天監正哆哆嗦嗦應傳進了殿,噗通一聲跪下。

  也不用皇帝催促,背書般一股腦輸出,「陛下,臘月二十四日,乃百年難遇的黃道吉日,可告謝郊廟,亦是……亦是冊立儲君的大好時機……」

  這話一出,滿朝驚悸。

  眾人嗓子眼發緊,後背發起白毛汗。

  監正卻像感覺不到似的,五體投地,呼天搶地。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儲。大火昏昧,就是無太子星守望,臘月大雪,就是天降異象敦促國主早立賢明,陛下,還請您以江山社稷為重,早做打算!」

  太子喪至今秘而不發,神宗於立儲一事也諸多禁忌。

  監正不是不知道,但他命脈被陳尚書掐在手中。

  這個出頭鳥不做,死一窩,做,最多死自己。

  猴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冗長而窒息的沉默後,帝王威儀的聲音響起。

  「哦?那監正以為,朕當立何人?」

  涼意從地底蔓延,很快席捲了周身骨血。

  監正伏地的背影抖得更加厲害。

  他艱難吞咽,吐出最後的幾句台詞。

  一如遺言那般艱難。

  「老臣……老臣觀星象,昭……昭郡王狀似熒惑。

  太子心前隕落,皇室心後黯淡,此時當以熒惑取而代之,如此即可解熒惑守心之罹兆,亦能保心宿長明!」

  「你是說,天意叫我立昭郡王為太子?」

  神宗問得溫和,語氣里似乎還有些虛心求教的意味。

  但熟悉他的臣子知道,這是帝王怒極的前兆。

  「斷脊之犬,狺狺狂吠!」

  果然,下一秒他突然發難,「若昭郡王是天意?那朕是什麼?」

  愛卿們集體垂頭。

  動作如演練百遍,很是整齊劃一。

  「諸位愛卿呢?諸位愛卿以為當如何?」

  愛卿們遂又齊齊跪了一地。

  整個朝堂儘是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的鈍響。

  若是細聽,能發現前排聲音悶沉,後排聲音清脆。

  顯然老油條們早已自備了護膝,也只有新手才跪得實心實意。

  皇帝怒極,再一次為這死氣沉沉的朝堂而氣悶。

  他一巴掌拍向龍椅扶手,「朕養你們,是叫你們裝庭柱訥訥不言的嗎?」

  「臣惶恐——」

  柳巍硬著頭皮膝行出來,「臣以為此言荒謬!

  熒惑守心,歷來是謀奪之象!陛下乃高宗欽定的繼承人,是天命之子,如何能放任熒惑奪位、擾亂正統?」

  壞了!陳愈暗罵一聲。

  果然神宗聞言,臉色愈發陰沉得滴水。

  泰王卻在此時見縫插針,看似無意接道。

  「也不能怪欽天監如此斷言。

  誰叫當年……負責掌大行皇帝遺詔的陳尚書憂思過度,以至於痛失遺詔,別說立太子名不正言不順,就連陛下登基即位,也因短了一道規程,叫外邦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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