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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秒還在歌頌成功驅逐「惡魔」的教長下一秒就見到「惡魔」大大咧咧出現,當即驚怒不已,準備召集人手預備將人拿下。但在看到天璣遞出的一個本子時,他卻愣了,目光一時無法移開。

  巴掌大的本子粗硬的樹皮外殼上,留著樹幹的紋理和經久使用的劃痕,給他前所有未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經每天都帶在身邊,拿在手上。

  他遲疑地開口:「你……這本子從哪裡來的?」

  天璣垂眼,「回教長,從禁閉室里拿到的。」

  他放任筆記本被搶走。余元柏一翻開,卻發現是自己不認識的字。

  他不善地看向高大沉默的男人,臉上寫滿了明晃晃的逼問。如果他不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回答,他一定會讓他後悔。

  天璣依舊垂著眼,既不看他威脅的眼神,也不看周圍對他警惕的居民。只有沒有起伏也沒有感情地開口道:

  「第七天……」

  「什麼?」余元柏一愣,他沒聽清。

  「第七天,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余元柏忍不住皺起眉,突如其來的暴躁沖刷走他的耐心,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天璣又重新念了一遍,但他依然聽不清。

  「……」

  一股沒由來的慌張攥住他的呼氣,小小一點憤怒火星就讓他歇斯底里起來。他後退三步,又前進兩步,呼吸急促,只能勉勵保持平日嚴肅冷靜的形象。

  不速之客沉默著,周圍沒有他命令的居民也沉默著,安靜,太安靜了……他聽見幾乎靜止的池中池水倒流的聲音。

  他恐懼起這份詭異的寂靜,尖聲下令:「不用等了,來人把他抓住,扔給不淨蟲!」

  居民們動起來,紅袍教長們率先沖了上了。

  沉默終於被打破。

  看著高大的男人被包圍,即將被完全擋住的身影,余元柏心頭一松,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

  作為統領數萬大樹居民的教長,保持威嚴和沉著是最基本的素養。然而剛剛,他的身體裡卻仿佛住進的一隻無名的怪物,朝空氣張牙舞爪地發瘋,狂躁得完全不像平時的自己。

  沒事了,很快就沒事了,這只是個意外……他不斷在心中寬慰。

  突然,寬慰卡住。視野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後,他用比前一秒還要歇斯底里的大吼讓動手的人停下。

  在被包圍的時候,天璣幾乎沒有反抗,只是從默默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東西。剛準備將人捆住的居民接到矛盾的新命令,困惑地重新散開一角。

  余元柏緊緊盯著天璣手中剛出現不久的暗色銅牌。說話聲帶上不自知的顫抖:

  「……這個,是什麼?」

  他滿心滿眼看著那塊銘牌,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一邊沸騰一邊奔涌,怪物又回來了。

  「這到底是什麼!」

  余元柏沒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聲音究竟有多大,周圍的居民們被得後他嚇得後退半步,怯怯地看來。

  「教長……?」

  晨會四面的斷木依舊高聳靜立,八面扇形的池水依舊湛藍見底,白霧繚繞,微風過境,依稀能聽見遠處風吹綠葉的輕響。

  「沙……沙……」

  「沙沙……沙沙……」

  仙境般的寂靜被自外向內的打破,樹葉作響的頻率徒然變快,腳下踩著的沉穩的巨枝仿佛在晃動。

  這是……地動嗎?

  眾人從驚嚇到迷茫,心神一下子跑到外界,驚慌地向中央的男人求助般看去,然而過去一次又一次帶領他們的主心骨此時卻不在狀態。

  天璣始終漠然,他凝視著大吼一聲後就呆愣原地的余元柏,幽黑的眼中帶著剝皮扒骨的探究。

  晃動越來越大,慌張的人群中,只有他們兩個靜靜站在原地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手扔去銘牌。

  銘牌在白霧中一隱、一現,不等它的拋物線落下,余元柏就在半空中將它截住了。

  他顫抖著手翻過刻著字的那一面。

  這是他認識的文字,這是他刻下的字跡,這也是他劃掉的「第七天」,是他……

  銘牌是天璣從另一端帶來的。

  一開始,他本打算直接帶著筆記本來找人。對面情況不明,萬一又一次落入「鏡人」的包圍圈,他恐怕再難身退。

  但路上他又轉念一想,改變了想法。

  遲鈍的大腦努力將喬洛的話重新梳理一遍,他記得喬洛似乎有提過,對面「現在」沒有人。

  天璣不知道喬洛的判斷依憑的是什麼,他相信喬洛的「理性」,不會對他說無用的廢話,於是選擇了照做。

  好在他帶著鏡子回去了一趟,從血污里扒出被遺棄的銅牌。

  如今,他看著七步之外脫力跪倒的人,突然理解了喬洛的判斷。

  「我的……天人啊……」

  余元柏泣不成聲,嘶啞的聲音不負昔日沉穩有力。

  他以跪坐的姿勢半伏在地上,雙手攏著銘牌,低著頭,幾乎將額頭抵在牌面上。他像個在神前謙卑祈願的信徒。

  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原來,你背棄了你的信徒,而你的信徒……也背棄了你……」

  亂糟糟的人群奇異得安靜下來,他們或蹲或立,姿勢不一,只是神情如出一轍的茫然,看向晨會中央。

  「唳——」悲鳴遠遠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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