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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茶立於窗邊,聽到捷報後,她微微側身,望向了窗外難得一見的冬陽。

  和煦燦爛的金光令她睜不開眼,這輪冬日令她回想起了此前一個又一個的冬天。

  半晌,她徐徐道,“當年百里政府初立、堯國上下動盪飄搖時,姬凌玉曾兩次為我們爭取了和談。若沒有她為我們爭取時間,堯國早已不在。”

  她深深一嘆,回眸對著樊景耀道,“我今日也給姬方縉三天時間,若他願意議和、退出禹都,我便為他養老送終,視為親父。”

  樊景耀臉色驟變,“族長!您忘了他是如何屠殺我百里族的麼!您竟然要將這種人視為親父?”

  “我沒有忘,”宓茶搖頭,“姬方縉縱然可惡,但姬凌玉對百里族有情有義,我取了她的性命,替她盡責而已。”

  樊景耀皺緊了雙眉,確如宓茶所說,姬方縉可惡,但姬凌玉不曾害過他們,她為救姑爺入獄,為救小姐而死,何況……那也是樊景耀看著長大的女孩。

  他勉強答應下來,將宓茶的話傳達給了沈芙嘉。

  姬方縉已被團團圍住,禹國滅國已成定局,沈芙嘉也就不著急這兩三天。她命人發電給總統府,給了姬方縉三天時間讓他出城投降。

  彼時的總統府已大不如前,園丁、女僕多有離去,明明是除夕佳節,可前庭後院除了滿地未掃除的枯葉雜草外,不見一分喜紅。

  肅殺的寒風中,曾經精美雅致的總統府恍若一座死宅,聽不見一絲活人的動靜。

  林秘書將堯國的條件告訴姬方縉後,滿懷希冀地盯著他,心裡想著,都到了這個地步,總統總該認清事實、服軟了吧。

  可姬方縉聽了,只是抬了抬枯枝般的手指,讓他出去。

  林秘書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先生,”他忍耐著焦躁,又一次輕聲勸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到了這個地步,您又何必再讓無辜的百姓們受驚呢。”

  姬方縉沒有說話,他半耷拉著眼瞼,像是聽不見聲音。

  自花百音敗後,姬方縉的狀態又回到了穆華山之前,並且愈加蒼老,愈加遲緩。

  見他油鹽不進,林秘書悲嘆一聲,離開了書房。

  堯國給了姬方縉三天時間考慮。

  這三天裡,姬方縉獨自推著輪椅走遍了總統府的每一個房間。

  他時而待在妻子的臥室里;時而坐在姬凌玉的房間,翻看她的相冊和從小到大的那些獎章獎盃;時而待在觀影廳,看他們全家人的錄像和姬凌玉參加大型比賽時的回放。

  有些地方他一待就八.九個小時,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哪兒,也沒有任何人來找他。

  廚師放了飯在桌上,姬方縉偶爾路過餐廳,視若無睹,直徑掠過。

  他三天滴水不進,只是在各處遊蕩發呆。

  時間隨著他身下的車輪一同向前挪動,一分一秒地壓過了總統府的每一處角落。

  他曾在這裡揮斥方遒,曾在這裡苦思冥想,曾在這裡絕望悲痛……這座總統府見證了姬方縉和這個禹國的盛衰強弱,它似乎被賦予了很多,可仔細一看,也不過是些磚瓦水泥,和天下所有的房子都同出一處。

  第三天傍晚,姬方縉從後花園的劍場裡出來,往總統府大門移去。

  他想回到他們最開始的家,去看一眼那個他手把手帶著女兒練劍的地方,可輪椅移到大門口時,他才想起來,那裡已經是堯國的土地了。

  姬方縉停在門前,偌大的前庭,只有他一人坐著。

  這天正月初二,首都沒有一朵煙花、一聲爆竹,他靜坐許久,突然聽見了些熱鬧的動靜,似是鞭炮聲響。

  姬方縉連忙側耳聆聽,半晌,他才聽出,那是從城外響起的堯軍的火炮。

  他太息一聲,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總統府,渾濁發黃的眼睛將每一片磚瓦都收納進來,最後落在了眼前的光明女神像上。

  那炮聲越來越近,堯軍的衝鋒號已清晰可聞。

  姬方縉轉過身,推著輪椅,緩緩駛到了女神像前。

  他定定仰望著純潔威嚴的神像,片刻,老人撐著輪椅扶手顫巍巍地起身,他那早已無力的雙腿奇蹟般站了起來,向前邁出了步子。

  一步、兩步、三步

  砰——

  他一頭撞向了神像,在女神的腿上擦出了一條濃厚的血跡,接著栽進了被黃昏染紅的池子裡。

  禹國,於正月初二晚,消失在了東大陸上。

  第六百章

  堯軍打入禹都、衝進總統府後, 只發現了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送到總指揮部後,變得浮腫紫紅,所幸是在冬天,還沒有發臭。

  嚴煦拉開裹屍袋, 確認了裡面的人的確是姬方縉後, 對沈芙嘉感嘆道, “當年那叱吒風雲的禹國大總統最後竟成了這副模樣……本是想活捉他讓他謝罪的, 可被泡成這個樣子,拿回去都不好看。”

  沈芙嘉擺手,讓人把屍體抬下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初讓沈芙嘉和E408眾人看一眼都緊張的存在,現在成了她們手下的一具殭屍。

  她對嚴煦道, “給了他整整三天時間自殺, 能有這樣的完整度已經不錯了。”

  嚴煦一愣,“什麼?自殺?”

  沈芙嘉轉身, 和她走向屋內, “還記得茶茶最後讓我對姬方縉發的通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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