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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都特警局和最高檢迅速封鎖了消息,旁人無法得知有關陸霜寒死訊更多的細節;人們諱莫如深,更有甚者佯裝知情人士, 散播的輿情真真假假,不日便甚囂塵上。

  而自始至終,在生死之巔走過一遭的當事人, 都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聲無息,仿佛與這情仇紛擾從無瓜葛過。

  一個月後。

  「恭喜出院啊, 小瞿先生。」

  潔白床單被鋪開, 小護士一邊忙碌,一邊對坐在輪椅上的清瘦男子笑道:「我們都沒料到你這麼快就能出院, 也多虧你那個男朋友實在細心,把你照顧得多好啊。」

  被誇獎的人正在走廊窗口辦理出院手續, 瞿清許清瘦的大腿上蓋著塊那人給他準備好的羊毛薄毯, 腰後靠著軟墊,窩在輪椅里對小護士笑笑,沒有回話。小護士繼續念念叨叨:

  「你別擔心,雖然現在你還不能走路, 但只要養好身子, 總有那麼一天的。傷筋動骨的事著急不得, 更何況有你男朋友陪著你……」

  瞿清許睫羽一動,轉眼向病房深處看去。

  這是他第二次在醫院裡住了這麼久, 也是他第二次跟著人辦理出院。六年前,懵懂幼稚的少年跟著陸霜寒的腳步踏出那間病房時,只覺屋裡寒若冰窟, 回憶里的那個日子連天色都格外模糊而灰暗。

  時至今日他方察覺,原來這樣生死交替的地方, 陽光灑進窗子照在床榻上的時候,也可以是暖意盎然的。

  光陰明媚,如獲新生。

  「……不。」

  他忽然出聲。小護士動作頓了頓,扭頭:「什麼?」

  瞿清許面色還有些孱弱,卻輕輕勾起唇角,笑意俏皮。

  「還不是男朋友呢,」他說,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是不是認真的,「他還欠我一個遲到六年的……」

  話音未落,聞序已走進病房:「辦好出院手續了卿卿。你們在聊什麼?」

  小護士不解地眨眨眼睛。瞿清許看著alpha走過來握住他的輪椅把手,垂下眼帘,笑意未退。

  「沒什麼,」他輕聲道,「走吧,阿序。」

  *

  天高雲淡,冬日太陽將暖光播撒在萬頃大地,照亮了首都的每個角落,也照亮了城市邊緣的一直墓園。

  一排排墓碑安靜地陳列於地上,冰冷的石碑被陽光一曬,似乎也多了些久違的溫度。

  一高一低兩個身影停步於兩座挨著的石碑前,久久駐足。

  聞序將輪椅轉過九十度,正對著並列的墓碑,而後鬆開手,上前半步,同樣站在瞿清許身側,與他並肩。

  他低頭凝望墓碑上篆刻的字眼。

  「這是我為叔叔阿姨立的碑。」聞序沉聲道,「六年了,處長也好,叔叔在國安的老同事也好,大家都想過這麼做,可全都無能為力……如今這兩座墓碑,就當做稍稍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瞿清許坐在輪椅中沒說話,一陣風吹過,吹起他臉側豎著的衣領,以及烏黑的鬢髮。

  一根嶄新的黧黑髮簪橫插在青年腦後柔長的髮絲中,隨著主人的動作在陽光下折射出某種金屬般的光澤。瞿清許稍微收了收下巴,眼波流動,似乎有話要說,嗓子卻堵住了般什麼都說不出口。

  聞序終於側目看向他:「卿卿,和叔叔阿姨說說話吧,我到外面去,給你一點空間……」

  「阿序你留下。」

  聞序一怔。瞿清許沒有看他,稍顯蒼白地咧了咧嘴,像是告訴他自己沒事,又像是在乖巧懂事的小孩子笑給父母看。

  瞿清許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一張鄭重折好的紙,聞序會意,接過來,用一塊石頭壓在那兩座碑前的空地上。

  「剛出院,來得匆忙,什麼都沒給爸爸媽媽帶。」瞿清許淒婉一笑,盡力讓自己語調顯得快活,「爸,媽,好久不見。六年了,當初迫害我們一家三口的罪人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原本我不怕死也不怕去坐牢,可是我碰上了爸爸的一位故人。」

  瞿清許自顧自地笑笑:「他幫我擋下了所有的處分,對外宣布將『方鑒雲』開除出最高檢,可私下又給了我一封國安的推薦信,讓我繼承爸爸的遺志。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別人,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

  「回到聯邦後這一路上都是阿序在陪著我——就是你們認識的那個阿序。」瞿清許輕快地聳聳肩,「阿序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所以我也不想放棄我的人生……」

  他還想說什麼,可聞序忽然把手輕輕搭上瞿清許的半邊肩膀,握了握他那清瘦的肩胛骨。

  青年看著那兩座沉默的墓碑,表情卻和六年前那個第一次邁進瞿家大門時稚嫩的少年人一樣,羞澀又執著,仿佛對著的不是死氣沉沉的石碑,而是兩個正面帶微笑,鼓勵地望著他的長輩。

  「叔叔,阿姨,我是聞序。」

  他一字一句說道,「有句話遲來了整整六年,我一直沒機會說……請你們二老放心。把卿卿交給我,我會對他好一輩子,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會分外珍重。」

  瞿清許呼吸逐漸沉重,從聞序的手掌觸碰到他肩頭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眼前便已不爭氣地漾起水汽來。聞序的手慢慢下滑,握住瞿清許抓緊了輪椅扶手的手,將他的手指輕輕掰開,與他十指交疊。

  墓園裡一片安靜。死亡是這座永眠之地不變的氣息,可唯有這一時這一刻,他們的雙手緊緊相握,卻好像有種煥然一新的力量從指尖連接處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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