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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甲領命而去。

  屏退了眾人,寢殿之內頓時安靜下來。

  程千葉散開發冠,寬下外袍,準備就寢。

  入冬了,鄭州的天氣還真是冷啊,程千葉在心裡想。

  橋生出發的時候還是秋季,這一下又走了兩月有餘。

  她捏了捏忙碌了一天的脖頸,來到了床榻前。

  床前一燈如豆,燈火搖曳出暖暖的光影,撒在無人的被褥上。

  程千葉突然就想起出征之前,發生在這裡的那些不可言述之事。

  那副緊實而修長的身軀,就是仰躺在這張床上。

  他舉著一臂遮擋著面孔,擺出一副任人採擷的模樣,邀請自己為所欲為。

  當時越是荒唐,如今越是想念。

  程千葉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榻,轉了轉無名指上那枚墨藍色的戒指,舉起了手背,輕輕在冰涼的戒指上吻了吻。

  在離鎬京只有百餘里地的登封,剛剛攻占了城池的晉國軍營內一片歡欣鼓舞之態。

  雖然損失了不少兄弟,但終究還是取得了勝利。

  左庶長下令犒賞三軍。

  軍中不能喝酒,但分發下大量的牛羊肉,讓將士們得以敞開肚皮吃個飽。

  這些又一次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士兵們,圍著篝火,吃著烤肉,興致高昂的交談著。

  他們接連的打了勝戰,人人身上都累負著軍功,此次回去,土地、賞金和榮耀將使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過上富足而體面的生活。

  楊盛的兄弟,興高采烈的圍著他。

  “盛哥,”楊陸厚坐在楊盛身邊,掰著手指盤算著,“這一次回去,我也能有個三級爵位了。”

  他面色紅了紅:“里巷的王媒婆上回給我說了個媒,說是個模樣周正,能燒一手好湯水的小娘子。等這次回去了,我想請乾娘去幫忙相看相看。”

  周圍的人哈哈大笑:“六猴兒也要娶媳婦了。看上的是里巷哪家的小娘子,到時候可別忘了哥哥們的一頓喜酒。”

  楊陸厚面紅耳赤,“別聒噪,必少不了你們的酒便是。”

  楊盛笑著攬了攬他的肩,目光越過篝火,望向那個獨坐在篝火邊的身影。

  楊陸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左庶長墨橋生沉默的坐在那裡,他的手中摩挲著他那掛在脖頸上從不離身的吊墜,不知正在想著什麼。

  “盛哥,將軍此次立了大功,想必能從左庶長直接升為左更將軍了吧?主公必定大大的獎賞他,指不定直接就讓公主同他完婚了。也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資格喝一杯將軍的喜酒啊。”楊陸厚說道。

  第98章

  剛下過一場雪,化雪之時,城門附近的道路十分難走。

  但在鄭州這個有著商都之稱的繁華都城,街道上依舊人來車往,十分熱鬧。

  那些挑著柴的樵夫,背著貨架的貨郎,坐著牛車的農婦,穿著甲冑持著長戈的士兵,來來往往的踏在覆蓋著薄雪的泥濘道路上。

  人群川流不息,在恢弘大氣的城門處進進出出。

  因為有了這樣的人流,城門之內的道路兩側聚集了不少的商販。

  有些搭個茶水攤,有的賣個吃食點心。

  供那些匆匆出城或是遠路歸來的人們歇個腳,墊墊肚子。

  時不時會有一兩輛富裕人家乘坐的馬車,咯吱咯吱的從泥地上行駛而過,木質的車輪濺起泥漿,讓兩側的行人紛紛躲避。

  一個賣火燒的少年郎,混跡在路邊的商販之中,他借著身前擔子的遮擋,仔細觀察著每一輛從城外歸來的馬車。

  他的名字叫暗,是一個刺客。

  暗不記得自己的具體年紀,或許十七,也或許十八。

  他只知道同伴中能活到他這個年紀的已經不多了。

  和他同一批訓練的死侍,只有一個女孩和他一起在殘酷的考驗中活了下來。

  他們的師傅桀給他們賜了姓名,女孩叫做陽,他叫做暗。

  但如今,那個叫阿陽的女孩也已經見不著了。

  阿暗在路邊蹲守了大半日,肚子有些餓。

  眼前擔子上火燒的香氣飄出來,鑽進了他的鼻孔,但他卻始終沒有伸出自己的手。

  馬上就要展開的行動不允許他的肚子中有剛剛吃下的食物,那很有可能使他在劇烈的行動中嘔吐。

  行動中哪怕一點點的失誤,也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阿暗接到訊息,目標馬上就要到來。

  這次的目標人物是一個雙腿殘廢,坐在馬車裡的男人。

  那人是晉國的高官,剛剛出使歸來,名字叫周子溪。

  阿暗很早就聽過這個名字。

  曾經那麼一次,他唯一的朋友阿陽坐在他身邊問道:“暗,你有沒喜歡過什麼人?”

  阿暗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他的人生只有兩件事,完成任務而繼續活著,或者任務失敗而死。

  那個從小同他一道在泥沼中長大的夥伴,眼中流露出一種他不能理解的神情,微微紅著面孔:“我喜歡上了我的目標,他的名字叫周子溪。”

  “你不能這樣,你這樣會活不長的。”阿暗說道。

  “是的,因為喜歡上了他,我想我可能就快要死了。”阿陽輕輕的回答。

  阿陽果然很快就死了。

  阿暗他唯一可以說話的朋友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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