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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非我所願。”魏天澤低聲。

  甚至先前的許多事也非他所願。只是年少時陷入泥潭,愈陷愈深,悔之無及。若往後仍能駐守邊關、護衛百姓,壓在心裡的萬鈞巨石或許也能慢慢挪去。比起在魏建的泥潭裡違背初心地掙扎,能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做自幼想做的事,有何不可?

  半晌掂量,魏天澤面上竟露出點輕鬆笑意。

  “是打算……裡應外合?”

  “若你以百姓為重,朕會留魏建的性命。”

  “不必。”魏天澤翻身上馬,“我會給你交代。”

  說罷,抖韁馳馬迅速離開。

  ……

  以魏天澤的身手和太子身份,斬殺魏建並非難事。

  當天夜晚,魏建暴斃於營帳中。

  消息傳開,眾將譁然之際,魏天澤開了城門,迎傅煜入內。鷹嘴關不攻自破,從五月初開打的戰事,也隨著這場人心的拷問較量偃旗息鼓,剩下便是肅清魏建的擁躉,安定人心。

  沒了魏建,沒了鷹嘴關的天然屏障,又有魏天澤在,拿下遂州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事成之日,傅煜命人接手遂州政事,而後讓魏天澤帶了兩萬兵馬前往西陲邊關。

  隨魏天澤同行的,是傅煜的一位親信,手持一封密旨。

  那密旨是傅煜親自寫的,內容也極簡單——

  二十餘年前魏建曾以虛假軍情騙取朝廷封賞的異姓王爵位,這回朝廷如數奉還,是為讓魏天澤認清人心,亦是為讓百姓免於戰火。那兩萬兵馬算是擴充邊關守軍,以防敵寇來犯,讓魏天澤謹記舊事,勿忘初心。

  魏天澤看到那密旨後,會是何反應,傅煜已無須推想。

  遂州已收回囊中,執意隨魏建造反的老將斬除殆盡,朝廷派了朱勛鎮守,扼住幾處緊要關隘,南北又有趙延之和傅暲犄角拱衛,可保無虞。

  他如今需掛心的,唯有京城。

  ……

  時序進了七月,大暑中伏,是一年到頭最難熬的時候,除了日升月落前能得些涼爽,白日裡曬得熱氣騰騰,簡直沒法出門。偏巧連日天晴,別說下雨,連烏雲都沒幾團,攸桐便只能縮於屋中避暑,晚間出門走走,看腐草為螢,算傅煜的歸期,盼他一切無恙,安然歸來。

  產期臨近,攸桐的身子已很重了,每回出門都需有人扶著。

  鳳陽宮外儘是連綿的宮室,看久了沒甚新鮮,便折道往北,在臨近太液池處漫步,借著夜風水汽納涼。走得累了,便坐在亭中稍歇。

  身後宮燈延綿,盡奉命候在十數步外。

  魏夫人陪伴在旁,跟女兒說話解悶,攸桐撫著高高隆起的腹,不時望著西邊的方向。御駕親征,朝堂上的事暫由從齊州特地趕來的太上皇傅德清統攝。這半月間,關乎那邊的戰報也每日遞來。

  據傅德清說,遂州的事已安定,傅煜不日即將回京。

  那樣,或許他還能趕得上孩子出生。

  腹中輕輕動了下,想必是那小傢伙在翻身。攸桐隔著單薄的夏衫,手掌輕輕撫上去,小心翼翼地,勸他別調皮,父皇馬上就能回來。漸漸地,感覺卻不大對了,她哪敢耽擱,擺駕便往鳳陽宮走。到那邊沒多久,果然產痛了起來。

  整個鳳陽宮上下,頓時忙做一團。

  幾十里之外,此刻的傅煜卻是孤身單騎,飛馳在夜色里。

  親征的大軍獲勝,班師回朝,他本該與軍將同行,但他哪裡等得及?

  這趟親征雖順利,卻也耽擱了不少時日,收整魏家殘兵時,比他預計的多用了好幾天。離京之前攸桐曾說,女人生孩子無異於走鬼門關,希望到時候他能在外面陪著,不然她會怕。雖是夜半夢醒時迷迷糊糊的一句話,傅煜卻記得清楚。

  若還跟著大軍慢慢地走,等他到京城時,孩子怕是早已生出來了。索性留大軍在後,他換了身不起眼的微服,帶幾名暗衛隨行,往京城疾馳。

  進了宮城,已是丑時將盡。

  興許是疾馳所致,興許是心有靈犀,傅煜翻身下馬往鳳陽宮疾行時,心跳極快。

  到得那邊,門扇半掩,裡頭腳步匆匆,夾雜著令人揪心的痛呼。

  滿宮燈火通明,數位太醫侯在廊下,宮人急匆匆地送乾淨熱水,魏夫人守在門口,幫著攸桐把門。見傅煜滿頭大汗地跑回來,魏夫人既驚且喜,勸住試圖衝進產房的傅煜後,忙回身進了屋,將這消息告訴攸桐。

  這多少寬慰了攸桐,只能咬牙使勁,忍痛賣力。

  漫長而劇烈的疼痛,幾乎撕心裂肺。隔著門扇,一人心急如焚,一人汗如雨下。

  直到破曉時分,天際曙光亮起時,屋中才傳來聲響亮的嬰啼,劃破深濃如墨的夜空。

  屋門從里拉開的那一瞬,傅煜箭步竄進去,撲向床榻。

  明燭高照、蠟淚堆疊,攸桐躺在榻上,頭髮散亂,滿臉皆是汗水,疲憊而虛弱。

  床榻邊目光交織,她看到傅煜額頭布滿的汗珠、微微凹陷的眼眶,勉力笑了下。

  “孩子呢?”

  “孩子……”傅煜回頭掃了眼,看到玉簪將那孩子抱到跟前,通身赤紅的嬰兒,有點丑,雙腿藕段似的。那麼大個人,要從肚子裡生出來,傅煜簡直沒法想像。他抓著攸桐的手,嘴角扯了扯,心疼又激動,“是個男孩。我們的皇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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