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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過了大半天以後,她們就發現純粹是白買。

  池柚沒有一點轉醒的跡象,白鷺洲也沒有一點要吃飯的意思。

  晚上,黎青的第一個預料到來了。

  ——池柚開始發高燒。

  那時正值深夜,朋友們都已經回了家,白鷺洲幫池柚擦臉的時候第一個發現,立刻呼來了值班醫生。

  醫生來病房做了檢查,表情愈來愈嚴肅。

  醫生:“我現在給她換藥,如果明天下午之前她能醒來,並且體溫能降下去,那說明情況還沒有想像中糟糕,後天就可以重新手術。”

  白鷺洲蹙眉:“這麼快就重新手術?”

  醫生:“畢竟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清除她腦內剩餘血腫。不過,如果她醒不來,且體溫持續不退,就需要馬上轉入重症監護室。”

  醫生頓了頓,又問:

  “你是她的法定親屬嗎?”

  白鷺洲:“……不是。”

  “那儘早聯繫一下她的法定親屬吧,她再不醒,需要有個人來在手術單上簽字。”

  醫生沉重地殘忍補上一句:

  “如果下發病危通知書,也需要有個人來接。”

  白鷺洲在醫生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回過頭,問道:

  “真的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又喃喃,像是在用最後的力氣說服自己:

  “她明明只是磕了一下頭。”

  醫生:“那是頭顱部位,不是四肢,況且她的顱骨又剛好撞擊在尖銳桌角上,撞擊力度非常大。腦部有多脆弱,腦神經有多複雜,我想,就算您不太精通醫學也應該能明白。”

  白鷺洲:“她會死嗎?”

  醫生猶豫片刻。

  “我們不排除任何可能。”

  白鷺洲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我有錢,只要能治好她,你們可以上最好的藥和醫療設備,多貴都沒關係,百萬,千萬,要多少錢我有多少錢。”

  “她現在的情況不是更好的藥或者醫療設備就能解決的。就比如她現在感染所致的高燒,按理說一支20塊錢的阿昔韋洛就可以治療,可是如果她自己身體那關過不去,20萬的藥和20塊錢的阿昔韋洛沒有區別。”

  醫生認真地看著白鷺洲。

  “或許錢可以解決世上大部分的事,但在醫院裡,這個理論就不一定了,您懂嗎?”

  錢可以解決世上大部分的事……

  想起自己前兩天才和池柚說過同樣的一句話,白鷺洲不禁自嘲地笑出了聲。

  是啊。

  錢可以待在她想像里作為一個個逐漸被池柚染上意義的數字,可以買一張機票只為了進機場給池柚拎行李,可以換來老師傅的秘制芒果酥做法,也可以成為兩個人私奔到天涯海角的後盾。

  卻唯獨,不能在此時保一條她最想留住的命。

  “……我懂了。”

  白鷺洲低聲說道。

  醫生似乎想安慰一下白鷺洲,但他又覺得自己不該越過職業道德,隨意給人希望。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白鷺洲聽見“再見”兩個字,覺得像是有一支鋒利的鋼筆,狠狠地劃破了她心底最後一張薄紙。

  病房裡只剩下她一個。

  她獨自站立了很久,才僵硬地轉身,重新在池柚身邊坐下。

  白鷺洲對著池柚沉默了一天,在此刻,才動了動嘴唇,開始試著和昏迷的池柚說話:

  “你知道嗎,剛剛,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讀到過的奧茲的一段話。”

  她短暫地停頓,潤了潤嘴唇。

  “他說,悲劇只有兩種終結方式,一種是莎士比亞式,一種是契訶夫式。莎士比亞式的悲劇結束時,儘管天空上也許盤旋著某種正義,舞台上卻已經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與之相反的是契訶夫式的悲劇,結尾時每一個人都感到幻滅、苦澀、心碎、失望、精疲力竭,但是都還活著。”

  白鷺洲看著池柚,忽而笑了一下。

  “我們兩個,不會同時走向這兩個悲劇吧?”

  你在正義的天空下死去。

  我在精疲力竭與痛苦中活著。

  池柚睡得很寧靜,身體幾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醫生走的時候,你聽見了麼,他和我說‘再見’。”

  白鷺洲的聲音越發地輕。

  “但你不會和我說這兩個字的,對嗎?”

  白鷺洲坐得很直,沒有試圖前傾去靠近池柚一點,也沒有伸出手去撫摸池柚的臉龐。

  她像是平時給學生授課般,正襟危坐,眉眼內斂。

  “我相信你,你向來是很負責任的一個人。”

  “你永遠都會為自己的選擇和說過的話負責。你對和柴以曼的三個月負責,對你收斂的逝者負責,你沒有理由不對我負責。”

  “你答應過我,你不會離開我的。”

  白鷺洲的眼眶漸漸紅了。

  “你答應過我,走出那個遊戲後的現實里,你不會騙我的。”

  白鷺洲的眼淚清淺地從眼角滑落。

  “我也……還欠你很多事情。我還沒有帶你去見見我的母親,還沒有正式把你介紹給爺爺奶奶,還沒有告訴所有人,我們已經在一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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