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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平地一聲雷,炸得喬氏立刻變了臉色,她似是沒有聽明白,臉色蒼白地喃喃道:“怎麼會?怎麼可能?”
張子佑別過臉去,身後的拳頭捏得死緊,聲音里滿是狠決的涼意:“你倒是說對了,今日這樣的場景,倒的確要叫爹爹來親自賠罪!”
喬氏想起丈夫那張黑沉陰森的臉,就狠狠打了個哆嗦。
原還想著得了禹王殿下青睞,爹爹仕途有望,自己也可心無旁騖跟著征戰沙場大殺四方,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輸在了臨門一腳的地方。
現在莫說升官了,不丟了性命都是好的了!
張子佑見喬氏癱軟在地上雙目無神的樣子,朝兩邊丫鬟道:“將夫人扶起來,去正堂。”
便是再丟人,也要先去將這罪給賠了。
待一行人到了正堂,眾人依次落了座,顧溫涼這回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頰含冰。
屋裡亮堂,又有丫鬟給他們上了驅寒茶,一時之間,除了茶盞碰撞的聲響,倒是安靜得很。
顧溫涼手裡輕端著一個描著牡丹的瓷玉杯,大朵的牡丹盛開,宛若開在了她潔白無瑕的手上,妖異得很。
過了片刻,張子佑孤身進了正堂,目不斜視面色肅穆,自有一股孤高自持的風流韻味。
而喬氏則是被兩個丫鬟半拖著進來,神色哀戚又驚恐,再沒有先前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氣焰。
張子佑先是淡笑著給老太太見了禮,不卑不亢的樣子倒是叫顧溫涼有些側目。
而老太太對這個聲名頗好的才子倒是沒什麼意見,但也沒給什麼好臉色,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張子佑也不覺得尷尬,笑得淺淡對林府的人一一施了禮,這才面對著顧溫涼,神色肅穆地抱拳道:“這位是林府里的表小姐吧?”
顧溫涼輕輕頷首,也不準備繞彎子,聲音輕緩應下:“我是顧溫涼。”
張子佑微微閉了眼睛,再睜開時已毫無波瀾,他欠身道:“家母無狀,衝撞了溫涼姑娘,還望原諒則個。”
顧溫涼目光泛著寒光,越到張子佑的身後,喬氏正一臉恐懼地望著自己。
不由得一笑,語氣仍是輕輕柔柔,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徐徐道:“張家公子,我南下到外祖家,江南處處都好,就是她叫我開了眼界。”
“若不是今日我運道好,豈不叫你母親打了去?”
輕輕巧巧幾句話說得喬氏心裡一陣火燒。
她怎麼知曉這麼個瞧上去好欺負的人竟那樣巧是京都來的貴人?
思及自己曾說過的話,喬氏腸子都悔青了,那可是未來的王妃娘娘啊!
可心底又有些怨恨,若是顧溫涼早些說出自己的身份,不就什麼事兒也沒了?她哪裡還敢去叫人堵著她?
張子佑一雙黑眸望著上首座上瞧起來格外純良雅致的顧溫涼,她身子嬌小眉目如畫,脊背卻挺得筆直,舉手投足皆有大家風範。
“姑娘恕罪,家母性子素來直爽有餘,愛子心切,生怕庭哥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才會慌不擇言。”
張子佑拱手,手心裡出了點點濕濡的汗,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顧溫涼偏頭,想起沈徹曾說過他現居在張府里,應當,就是這個張府了吧?
她不開口,自然就無人打破屋子裡令人窒息的寧靜,只有屋外的暴風雨敲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方才那個丫鬟,張公子覺得該作何懲罰?”顧溫涼淺淺皺眉,很是不喜那個平白無故揪著她不放的蠻橫丫鬟。
新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嚇得花容失色,不斷在地上磕頭,便磕邊哭:“小姐饒命,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再也不敢了啊!”
顧溫涼淡淡移開了目光,等著張子佑開口。
張子佑狠狠皺眉,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撩衣袍從容跪下,對著顧溫涼拱手:“溫涼小姐有所不知,新蕊原是新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又曾與我有救命之恩。”
他頓了頓,而後道:“新蕊犯了錯,自是該罰,只是這罰,可否叫我替她受了?”
那喬氏聞言,尖聲叫道:“佑哥兒你瘋了嗎?事原本就是新蕊惹出來的!”
而那新蕊眼淚糊了一臉,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急急道:“都是奴婢的錯,公子不必往自己身上攬。”
顧溫涼目光沉了下來,不知想起什麼,一面端起茶盞輕抿幾口一面問面若死灰的喬氏:“你覺得呢?可要叫張家公子替受了這罰?”
喬氏也不管許多人都眼瞧著,直直地叫嚷著:“自是不行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子佑哪裡是她能比得上的?”
顧溫涼輕輕頷首,眸子裡帶了輕柔的霧氣,她聲音如同林間的風,轉瞬即逝。
“那就將這奴大欺主的丫鬟拖下去打十個板子吧。”
“張家公子請起,先前不過說笑,我一無公爵又無誥命在身的弱女子,如何發落得了你們?”
滿室愕然,便是連張子佑,也有些詫異,這樣的懲罰未免太過輕巧了。
很快就有婆子將不可置信的新蕊拉下去,不多時便傳來了悽厲的哀嚎之聲。
顧溫涼垂下了眼眸,眸中的冰寒之意皆凝在了喬氏那張涕淚橫流的臉上。
“張家公子,回去問問你府上的人,喬氏該如何處置。”